本想再提醒她门禁时间,字打到结尾,又全都删掉,重新写:【玩得开心点儿,我加班,也晚回】。
许鹿呦再看一遍信息,这话怎么不太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屏幕又亮一下:【你脚怎么样?】
许鹿呦回:【没事儿了,都结痂了】
那边道:【别吃辣,别吃海鲜牛羊肉,晚上吃点清淡的】
许鹿呦的【好】字还没打完,那边又添一句【酒一滴都不许喝】。
她手指触着屏幕,心道这才是他会说的话,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严肃又无趣。
许鹿呦皱皱鼻子,收起手机,没回他的信息,算是沉默地抵抗。
和何以柠吃饭,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何以柠高中读得太压抑,一到大学就解了禁,什么都想尝试尝试,尤其爱酒。
她喝酒就是被何以柠带着学起来的,她酒量不算好,不过有朋友陪着,她可以少喝一些,不让自己喝醉就好。
许鹿呦下午从酒店出来,先回家洗了个澡,何以柠的飞机七点落地,她不是自己来的,还把她图书馆上自习的搭子给勾搭过来了,也不用许鹿呦去接机,待会儿仨人直接在吃饭的地方集合。
今天天儿太热,天气预报说三十六度,她感觉已经要到四十度了,就算太阳下了山,还是闷得不行,许鹿呦图清爽,只穿了条吊带裙,又拿出何以柠之前送她的珍珠耳环。
客厅里传来响动,她从房间探出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要加班?”
陈淮安看她一眼,手里的车钥匙想往桌子上扔,却掉到了椅子上,他面不改色地弯腰捡:“加完了。”
许鹿呦一手戴着耳环走到客厅:“那你吃饭了吗?”
陈淮安道:“还不饿。”
许鹿呦耳环戴好,仰头看他:“耳环和裙子搭吗?”
宽松的黑色吊带裙难掩曲线的柔美,浅粉的珍珠点缀玉白的耳垂,在灯光下,泛着莹润。
简单又不失惊艳的搭配。
陈淮安点头,神色如常。
许鹿呦简单拢起披肩的长发,又问他的意见:“是挽起来好,还是散着好?”
陈淮安目光扫过她大片雪色白腻的肩颈,淡淡道:“都好,不过餐厅空调会凉,你还是散着吧。”
许鹿呦问了意见却没听的打算,她退下手腕上的发圈,将头发松松散散地挽好,又拿他那漆黑的瞳仁儿当镜子照了照:“没事儿啊,我拿着件开衫就好了,散着有些闷。”
陈淮安想转脚走开,脚尖动一下,又停住,等她弄好了头发,才开口,言辞还算和煦:“照好了?”
许鹿呦勾了下耳边的碎发,弯眼一笑:“好了。”
陈淮安没说话,提着手里的东西往厨房走。
许鹿呦对着走远的人做了个鬼脸。
什么嘛,还说不会给她第二次跑的机会,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他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只会冷着一张脸,他这样自己在家肯定都不用开空调,省电又环保,多好。
她抬眼看到墙上的钟表,止住诽腹,回屋里拿上包和开衫,快走到门口,想起手机还没拿,又蹬蹬蹬跑回屋,拿手机打上车,换好鞋,扬声道:“我走啦。”
陈淮安擦着手走出来:“地址发我,快结束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许鹿呦手机响起,何以柠打来的,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她有些着急:“不用,我朋友在吃饭的附近定了酒店,要是结束得晚,我和她一起睡酒店就行,我要是不回了给你发信息。”
说着话人已经开门出了屋,随着一声“咣当”的关门响,只剩一屋的清凉。
陈淮安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许鹿呦进到电梯里,按下关门键,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那头何以柠吐槽司机的话,轻笑出声。
快要阖上的电梯门突然止住,又向两边缓缓打开,电梯里的人和电梯外的人四目相对上。
陈淮安看到她眼里未尽的笑,光滑的电梯壁上倒映着他冷寒的脸。
对比鲜明。
第12章
许鹿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电话离了耳朵,正色问:“怎么了?”
陈淮安手挡着电梯门:“你朋友介意不介意晚饭多加一位?”
许鹿呦一怔。
何以柠耳朵贼灵,听得一字不漏,激动道:“谁谁谁,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我们不介意啊,让他来,许鹿呦,你是不是背着我找男人啦?!!”
许鹿呦怕何以柠的声音泄出来,边调低音量,又出了电梯,回电话那头的人:“是淮安哥,你还记得他吗?”
何以柠吱哇乱叫:“那样的大帅哥,我怎么会不记得!想当初他来学校接你,那可是让我们学校门口堵得都差点儿炸了锅,你快带他来,我还收到过他的毕业礼物呢,我必须要当面感谢我们淮安哥哥。”
许鹿呦嗔她一声,又小声道:“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电话挂断,许鹿呦仰头看身旁的人,不确定地问:“你要和我们一起?”
陈淮安道:“不方便?”
“也不是。”许鹿呦犹豫,就她们都是女生,她怕他会不方便,而且他怎么会想要去她和她朋友的聚会,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奇怪得很。
陈淮安又道:“在英国都是一个人吃饭,现在回国了,不想再受那种冷清。”
他眼里似有落寞闪过,许鹿呦心头软下来,她将下滑的包甩到肩上,又拿下巴点他的脚:“你不换鞋吗?”
陈淮安看一眼脚上的拖鞋,神色自然地转身:“等我两分钟。”
许鹿呦目光定在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门才收回视线,先在手机上取消掉打好的车,又回何以柠一条接一条的信息。
何以柠临时改了计划,她们要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洗漱修整一下,再去餐馆,让她慢慢来就行,时间还宽裕。
许鹿呦这才没那么急,她收起手机,听到门口的响动,抬起头,愣了下。
就这么一块儿功夫,他还换了衣服,白衬衫换成了黑色,黑原本该显克制,穿到他身上却平添了些说不出来的诱惑,他的脸明明是冷的,连表情都没多余的,像冰山。
陈淮安走过来,按下
电梯键,又拿她手里的包,挑眉看她:“怎么了?”
许鹿呦摇头,脸微热,电梯门打开,她先走进去,陈淮安后她一步,在她身旁站定,按下负一层,又按关门键。
电梯门阖上,映出两人的身影,他太高了,她不穿带跟的鞋,也就只能将将和他的下巴平齐,要是想亲他,还得踮起些脚才能够到。
许鹿呦意识到自己思绪跑偏,忙止住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他唇上移开眼,低头看自己的鞋。
陈淮安垂眸看她发丝掩着的耳朵,都快要跟那粉润润的珍珠耳环一个颜色。
许鹿呦想到什么,又抬起头,和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陈淮安从容问:“要说什么?”
许鹿呦回过神,轻声道:“你待会儿别说我们住在一起的事情。”
陈淮安神色转淡,只“嗯”一声,过几秒,又懒懒道:“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们在偷情。”
许鹿呦还以为自己听错,眼睛都睁大了些。
陈淮安笑了笑:“你觉得不像?”
许鹿呦脸更红,声音还算平静:“我哪儿有你经验多,我又没偷过,我怎么知道。”
陈淮安瞧她一眼:“你干妈没跟你念叨过,我到现在连女朋友都还没交过一个。”
许鹿呦一顿,又看他。
陈淮安也看她。
许鹿呦心里莫名有些慌,她撇开视线,音量虽小,旁边的人也能听到:“谁知道真假,没准儿你都偷偷摸摸谈过好多,只不过不想让干妈知道。”
陈淮安敛了笑,没好气地冷哼声:“你以为我是你。”
她怎么了,许鹿呦还没问,电梯门打开,他已经走了出去,也不等她,许鹿呦心里琢磨着事情,慢腾腾地落在后头。
走到车前,副驾的门已经打开,她爬上去,陈淮安给她抻了下挂在座椅边的裙子,等她坐稳系上安全带,把手里的包递给她,关上门,绕过车前,坐上驾驶座。
许鹿呦看他一眼,一会儿,又看他一眼。
陈淮安系上安全带,启动车,眼神都没往她这边偏一下,只道:“有话就说。”
许鹿呦手指卷着包的肩带,犹豫开口:“淮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
陈淮安这才看过来。
许鹿呦开始有些卡壳,后面慢慢顺畅起来:“就……干妈和我妈让我问的,你年纪也不少了,她们总归会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她们不好问嘛,就让我打前站来探探你的口风。”
她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停车场里的安静蔓延到车内,陈淮安打转方向盘,车沿着箭头的驶离方向绕出停车场,进到大道上,开阔的空间多少缓解了许鹿呦心里绷到极点的紧张,她偏头看向车窗外。
他一直没说话,应该是不想说,他一向都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事儿,是她越线了。
路上的喧嚣衬得车内更安静,车停在红灯前,陈淮安手指叩着方向盘,半晌,薄唇启开,话要出口,“嗡”一声震动从包里闷出来,许鹿呦拿出手机,划开屏幕。
光看文字就能看出何以柠的郁闷:【我勒个去!我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刚在前台登记,好死不死撞见谢恒飞和陆昊,你敢相信吗,谢恒飞竟然跟我们住同一个酒店,他也是今天下午到的,这到底是什么臭狗屎的孽缘,这可好,今天晚饭变成三对三了】
许鹿呦抿嘴笑,敲字过去:【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该见到的兜兜转转还是会见到】
何以柠回给她个生无可恋的葛优瘫。
许鹿呦唇角的笑加深。
陈淮安从后视镜转开目光,直视前方指示灯不断变化的数字,红灯变绿,油门踩下,车刚启动几步,又急刹住车。
许鹿呦还在低头发着信息,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冲去,旁边伸过来的胳膊又将她给压回到了座位上。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一个大爷蹬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骑在斑马线上,一排车全都紧急刹了车,有人降下车窗来骂娘,大爷冲那人笑:“你在说什么,老头子我今年八十八,耳朵都聋透啦,什么都听不见。”
人又老又会赖,骂的人顿时也没了脾气,只能干瞪眼,等着大爷骑过去。
陈淮安面色寒肃地收回胳膊,转头看她,认真打量:“有没有事?”
许鹿呦摇头,脸色有些白,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陈淮安捡起滑落的手机,许鹿呦还处在惊魂未定中,慢一秒才伸手去接,陈淮安碰到她指尖的冰凉,顿了下,修长的手指包拢过来,将她的手完全攥在掌心,捏了捏,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怕,现在没事儿了。”
许鹿呦睫毛一颤,胸口有些烫,她轻“嗯”了声。
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许鹿呦抽回自己的手,攥着手机,靠紧椅背,陈淮安坐回驾驶座,又一次踩下油门启动车。
车里重新回到安静,现在的安静又和之前的不同,像压在深海里的呼啸,海平面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