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柠道:“不狠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对面的陆昊看着她笑,何以柠狠刮他一眼,陆昊眼里的笑更深。
陈淮安听完电话里周明轩汇报的问题,又简单明了地给出解决办法,视线一直停在临着落地窗隔桌而坐的两人身上,一个恼一个笑,眼神间的互动不是简单的普通朋友或同学关系。
她的注意力也在那两人身上,笑眼弯弯的模样倒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陈淮安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眼眸深沉,若有所思。
游戏的第一轮在顾清梨的主持下顺利开始,陆昊幸运地被抽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许鹿呦当选了提问题的人,她玩这些玩得比较少,一时想不出来要问什么。
顾清梨和谢恒飞都在旁边撺掇,让她一定要问一个狠一点的把场子给炸开。
许鹿呦看看不说话的何以柠,又看看陆昊。
陆昊有一种来者不拒的坦然:“随便问。”
许鹿呦想了想,歪头道:“如果现在让你跟你喜欢的人表白,你会说什么?”
何以柠脸上蓦地生出一抹红。
陆昊收敛起笑,正色下来,默了默,视线的落点停在何以柠那个方向,慢慢道:“你就按照你现在的节奏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追你想追的梦,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奔向你,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和能够你并肩而行,你不要再对我视而不见,至少给我一个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话说完,就收回了视线,空气里有些安静,谢恒飞用一声起哄的口哨打破沉默,为自家兄弟的勇敢。
顾清梨拍手鼓掌:“行啊,陆同学,这话是不是已经在你心里翻来覆去地都快捣鼓烂了,今天终于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陆昊又笑开:“是呢,还要多谢呦呦。”
何以柠的脚伸过桌底下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踩向对面的人,让他适可而止。
手机“叮”一声,进来一条信息,许鹿呦道:【喂,你踩的人是我】
何以柠回:【你帮我踩回去】
许鹿呦笑:【才不要,留着待会儿给你自己踩】
俩人正聊着,顾清梨的那转盘上已经转出了第二轮的结果,许鹿呦成了第二个幸运儿,她不想玩大冒险,也选真心话,反正真心话是真是假只有自己知道。
结果转盘转出的提问题的人是陈淮安。
许鹿呦就说她够幸运,她现在一人当两个人用,提问的人是她,被问的人也是她,她就捡着最简单的问题问就行。
她还没想好要问自己什么问题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许鹿呦看他,他这回来的点儿也掐得太准了些。
顾清梨兴奋道:“淮安哥,你来得正好,该你问问题了,呦呦选真心话,你可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妹妹就放水。”
何以柠点头赞同,又分出几分心思留意俩人的反应。
许鹿呦用膝盖轻轻碰碰他的膝盖,让他高抬贵手,别问得太狠。
陈淮安背靠向椅子,瞧着她,好一会儿,开口道:“最近一次接吻的时间,还有地点。”
他嗓音低缓沉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许鹿呦浑身都冻结住,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夜晚。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屋里因为停电漆黑一片,他烧得不省人事,她拿棉签沾着水想润一润他干裂的唇,他在电闪雷鸣中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亲了上来。
唇和唇的相贴是会让心脏爆炸的,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悸动。
第二天,雨停了,晴空万里无云,他也退了烧,前一晚所有的事情在他大脑里也都成了空白,他不记得,她甚至都不确定他在梦里是不是把她当成了谁。
许鹿呦逼着自己缓过那阵子僵硬,也靠向椅背,将他的气定神闲学得有七分入神,回他的问题:“一个下雨天,房子里。”
陈淮安神色顿住,盯着她的眼睛看。
谢恒飞眼神黯淡下来。
顾清梨又拍手:“呦呦,这回答妙啊,什么都说了,什么又都没说。”
何以柠无声笑,她就说她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
许鹿呦在他的审视下强撑不了太久,没几秒钟,她的气定神闲就破了功,桌子底下她又踢他一下,他干嘛用那种审犯人的眼神看她,她是不能和人接吻吗,关键是这个问题还是他问的。
手机进来视频电话,是她爸打过来的,许鹿呦借口接视频逃离了座位,也逃离了他的目光。
她暂时不想回去再玩游戏,就捡着这两天的事儿和她爸絮絮叨叨地唠着,和她爸说完,又和她妈聊了几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将近小二十分钟才结束。
电话挂断,许鹿呦趴在石榴树后的石桥栏杆上欣赏起鱼池里的鲤鱼,这块儿在院子的角落,来往的人少,还挺清净。
月色婆娑,灯光昏黄,红的白的鲤鱼偶尔跃出水面,又扑通落回水里,玩得不亦乐乎,看起来无忧又无虑,她下辈子要是也能当条鲤鱼就好了,每天就在水里游来游去,什么烦恼都没有。
沉稳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许鹿呦梗着脖子没动,趴在栏杆上继续看水里的鱼。
陈淮安停在她身边,垂眸看栏杆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醉了?”
许鹿呦还是没有看他,语气有些蔫儿:“没,我总共也没喝两口,就全都让你给抢着喝了,要醉也是你醉。”
陈淮安难得好脾气地顺着她的话道:“要么我跟你道歉,不该抢你的酒喝。”
许鹿呦终于肯抬头,狐疑打量他:“你喝醉了?”
不然刚才为什么会问出她那个问题,现在又要道歉,根本就不像他。
陈淮安扯了下唇:“那点儿酒还不至于让我醉,”他顿一顿,又看她,“我就算醉了也不会断片儿,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许鹿呦扭头趴回栏杆,小声嘟囔:“你是醉了不会断片儿,你别的时候会断片儿。”
陈淮安没听清她嘴里咕哝的话,低下些身靠近她:“说什么呢?”
仲夏夜的风残存着白日热浪的余温,吹拂过脸带不来任何凉意,反而又卷来一层热。
许鹿呦被这种摆不脱的热弄出些躁,又看回他,他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她突然想知道她要是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就像所有的规则都是他给她定下的,最后打破规则的人却是他,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也不是只有她会做。
她一抬头他正好俯身下来,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和鼻尖只隔着薄薄几许空气,许鹿呦闻到他气息里的桂花香,睫毛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淮安喉结缓慢地滚动着。
许鹿呦看着她不用踮脚就能够到的薄唇,脑子里在琢磨要不要绕过第一步计划,直接进到第二步。
决定还没做出,眼睛看到从院子那头走过来马上亲在一起的两个人,忙推上他的肩,直接把他压到了石榴树上,她趴在他胸前里,让树干挡住两人的身影,又小声道:“别出声。”
陈淮安要回头,许鹿呦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又将脸闷到他的肩上,自己也不看,陈淮安大概猜到了石榴树那头是谁。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陈淮安尽量将注意力分散开,手虚揽上她的腰,马上又松开,半晌,低声问:“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许鹿呦肩膀僵了下,头发蹭着他的脖子摇头:“没有,”又添一句:“现在是还没有,很快就会有,追我的人很多。”
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理直气壮,压根儿不像是想起了那晚醉酒的事情。
陈淮安唇贴近她的耳边:“许鹿呦。”
许鹿呦闷着的声音有些软:“干嘛?”
陈淮安沉默片刻:“没有交男朋友,在那个下雨天的房子里,和你接吻的人是谁?”
第15章
许鹿呦呼吸一轻,头从他肩上离开,人也后退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眼睛不看他,转向他身后的树干,不在乎的语气:“我忘了。”
陈淮安盯着她的脸:“忘了?”
许鹿呦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闪了下,又定住,轻声道:“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今天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陈淮安不作声,就那样瞧着她,朦胧昏暗的光影拢在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哪怕他离她这样近,她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鹿呦心里敲起了小鼓,又想撑起些气势:“怎么,你连我和谁--”她话到一半,又慌着咬住舌,连声音都含糊下来,“都要管?”
“接吻”两个字都没说出来,脸就已经红透,也不知道这么点小胆子,醉了酒怎么就能变得那样大,陈淮安缓了些脸色:“我这不是怕你会遇到坏人。”
许鹿呦脖颈低垂下,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小声腹诽:“还我遇到什么坏人,你就是最坏的那一个。”
陈淮安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他没用多大力道,可许鹿呦还是被敲得一疼,她捂着额头抬脸瞪他,明明想凶人,眼神却娇软。
陈淮安漆黑的眸底浮出些笑,俯身凑近她,要拿开她的手:“敲疼了,我看看?”
墙角那头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又有脚步相继离开,许鹿呦余光里看到人走远,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一巴掌拍开他的胳膊,一直压着的声音放开了些:“我说你最坏,最坏的就是你,我都求你手下留情了,你还问我那样的问题。”
陈淮安挑眉:“你什么时候求我了?”
许鹿呦道:“我碰你膝盖了呀。”
陈淮安慢悠悠回:“我怎么没感觉到。”
许鹿呦一口气被顶住,脸涨红,不想再理他,扭头就走,走两步又回来,一脚踢上他的膝盖,合着今天晚上胡思乱想的只有她自己,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陈淮安没防备,“嘶”的一声,疼得腰都弯下去,许鹿呦虽然没收着劲儿,但也没想把他踢出个好歹,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你没事儿吧?我都没怎么用力。”
他不说话,看起来像是很痛苦,许鹿呦的脚刚朝他挪了些,陈淮安起身伸手要逮人,许鹿呦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推搡他一下,撒腿就跑。
陈淮安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背影,唇角扬起些,慢慢地,笑又敛起,眼里覆上一层寒。
两年前,她才十八,人她肯定是没
忘,就是不知道她在给谁做遮掩,同龄人还好,最多也就是青春期的悸动和好奇,结果也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要是那男人年纪比她大出许多,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她不跟他说实话,没准儿还是他认识的人。
许鹿呦跑得太快,坐回座位上还有些喘,餐桌上只有何以柠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何以柠坐在了陆昊的位置,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人也凑到她身边,暧昧问:“去做什么了,这么半天都不回来。”
许鹿呦喝两口水,偏头瞧她:“你怎么又坐到了这边?”
何以柠往她身上靠:“想挨着你不行。”
许鹿呦故作高冷地哼哼两声。
何以柠笑,又捏捏她通红的耳朵:“今晚跟我回酒店睡?”
许鹿呦回:“今天就算了,明晚你要是还想我陪,我再过来找你。”
何以柠亮着眼睛看她:“今晚还和别人有约?”
许鹿呦看着她红肿的唇,眼里藏笑:“我怕我今晚跟你回去了也是独守空床。”
何以柠一愣,反应过来,扑上来要咬人。
许鹿呦怎么也躲不过,又被她痒得没有还手之力,听见走近的脚步声,笑得喘着气开口:“陆昊,你快管管你们家何以柠……”
话还没说完,何以柠已经松开了手,正襟危坐地回到座椅上,装得淡定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