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高看他,他要是能把她从里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至于会给自己安上一个“小三儿”的身份,生出她在和他偷情的念头,现在想想会觉得荒唐,可这些天他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止不住会往那方面想,也不知道她给他下了什么蛊。
许鹿呦抬起些头,想看他,又别开眼。
她眼角鼻尖都是粉的,长卷的睫毛因为沾过水,打成了缕儿,可怜兮兮的萎靡和颓丧,没了平日的鲜活气儿,陈淮安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和她较什劲儿,他道:“猴儿有你好看?”
许鹿呦不吃他现在的糖衣炮弹,手指抠着椅背,闷闷地回:“那可没准儿,你又没见过所有的猴儿。”
陈淮安唇角不禁起了些弯,手也搭在椅背,冲着她指尖的方向敲两下,又叫
她:“呦呦。”
许鹿呦本不想应他:“……叫我干嘛?”
陈淮安自嘲:“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神仙。”
好一会儿,许鹿呦轻哼了声:“反正你就是看我傻。”
陈淮安伸手给她压了下耳边翘起的头发,许鹿呦抬眼和他对上视线,陈淮安如常收回手:“你觉得你自己傻?”
许鹿呦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末了又添一句她爸挂在嘴边的话,“我是我们镇上第一个考上美院的。”
话说完,耳根就有些烫,每次她爸跟别人说起这些,她在旁边总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反倒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了。
陈淮安看着她,不说话。
许鹿呦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她耳根上的烫轻了些,仰起头看他:“所以,你别小看我。”
陈淮安语气认真:“我怎么敢,你那一脚踹得我膝盖到现在都是疼的。”
说到他的膝盖,许鹿呦难免有些心虚,她最清楚那一脚她自己用了多大劲儿,他穿着长裤,她看不到他膝盖的情况,她弯下腰,要去拉他的裤脚:“很严重吗,你坐下,我看看。”
陈淮安神色微动,一把拉住她:“吓唬你的,没那么严重。”
许鹿呦跟他确认:“真的?”
陈淮安点头,又扬扬下巴:“去看看冰箱里面。”
许鹿呦不解,不知道冰箱里面有什么,她走去冰箱前,打开冰箱门,看到里面一瓶打包好的桂花酿,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
她回身看他,学他那冷冰冰的说话语气:“是谁说的,酒一滴都不许喝。”
陈淮安看着电脑屏幕道:“在外面少喝,在家里可以喝。”
许鹿呦小声嘟囔:“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她拿出桂花酿,又看到冰箱里还有个西瓜,也拿出来,西瓜切一半,拿勺子将中间的一圈挖成圆球状,放到杯子里,又往杯子里加些冰块,最后倒进去桂花酿。
她收拾好料理台,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端着那一半被她挖得坑坑洼洼的西瓜,西瓜放到他手边,给他吃,要不然就浪费了。
她自己喝一口特调桂花酿,眼睛微微眯起,比她想得还要好喝,她果然还是更合适这种酸酸甜甜的果子酒。
陈淮安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她:“有那么好喝?”
许鹿呦刚才那股子丧气劲儿已经没了,眼里又盛上了星星亮的光,她点头:“嗯,我喜欢。”
陈淮安问:“不生气了?”
许鹿呦顿了顿,唇咬上杯,含糊道:“还有一点点。”
陈淮安又看回屏幕:“你要是觉得今晚心里不痛快,也可以把问题问回来。”
许鹿呦撑起眼睛看他,静默几秒,又开口:“什么问题?”
“我问你的问题。”
“我问你就答?”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答不答。”
许鹿呦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她双手握紧杯子,又喝了口酒,直到把一杯桂花酿都喝完,她也没问出来。
陈淮安将修改好的程序发出去,合上电脑,和她的视线对接上,他坐,她站,他目光磊落又坦荡。
许鹿呦俯视他,轻轻开口:“你最近一次……接吻的时间,还有地点。”
陈淮安拿起旁边的西瓜,拿勺子挖一块儿,送到她嘴边,许鹿呦因为紧张,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陈淮安将西瓜喂进去,回道:“和你答案一样。”
许鹿呦愣住,嘴里的西瓜连嚼都没嚼下去,咕哝一下就咽了下去,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陈淮安也吃了口西瓜,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又道一遍:“下雨天,一个房子里,不是和你的答案一样?”
一个字一个字进到她脑子里,终于组成了一句话,许鹿呦“闷哼”一声,手捂住嘴,眼泪汪汪地看他,她一不小心牙齿咬到了舌尖,要疼死了。
陈淮安眉心蹙起,扯开椅子起身,拉开她的手腕,抬起些她的下巴:“张嘴。”
又道,嗓音沉哑:“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第16章
许鹿呦眼皮一哆嗦,被拉开的手又捂回了自己的嘴,还捂得更紧了些。
她摇头,模糊不清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我没事……”
陈淮安道:“有没有咬破?”
许鹿呦还是摇头,蹭着脚往后挪了些,陈淮安皱眉看她一眼,许鹿呦又止住脚,也看他一眼,手还捂着嘴不放,眼里的水轻晃。
陈淮安虚握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厨房走,许鹿呦老老实实跟上他,进到厨房,陈淮安先给她弄来一杯淡盐水,递过来:“漱漱口。”
许鹿呦这才松开自己的嘴,接过杯子,喝一口水,在口腔舌尖滚一圈,又吐到水槽里,眉心微微蹙着。
盐水有些难喝,蜇得舌头很疼,她刚才那一下咬得有些狠,虽然没破,但也应该肿了,就怕明天会发展成溃疡,连着几天都不能好好吃饭,不过倒也不全是坏事情,吃不下饭去,还能减减肥掉掉秤,也挺好。
何以柠说许鹿呦最擅长在糟糕的事情里面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好,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点。
陈淮安拿来些冰块儿,许鹿呦放下杯子要接,陈淮安示意她张嘴,许鹿呦看着他,唇角动了动,又垂下眼睑,唇试着张开,陈淮安近她一步,钳住她的下巴。
许鹿呦没防备,唇又被迫张开了些,她脸一热,下意识地要推他。
陈淮安俯下些身,一向冷冰冰的声音反常的温和:“别动,我能吃掉你?我就看看严不严重。”
许鹿呦不动了,呼吸也停住,心里细数着他近到眼前的睫毛根数,努力忽略掉落在她唇角的气息。
酒香淡淡的苦涩,西瓜脆甜的清爽,还有发丝间浅淡的薄荷香,和她身上甜腻的桃子味儿糅杂交融,刚刚喝下去的桂花酿正在她血液里快速奔涌,许鹿呦觉得有些晕。
陈淮安看清她舌尖上那一抹区别于别处的深红,手松开她,直起身:“还行,肿了些,”又把一小块儿冰送进她嘴里,“含一会儿。”
许鹿呦肿起的伤处贴到冰块儿的凉,那股子钻心的疼劲儿下去了些,她低下头,拿舌尖卷着冰块儿慢慢地动着。
房间里沉寂无声,她耷拉下的视线里能看到两人的脚相抵在一起,拖鞋一黑一白,既对立又相合。
许鹿呦往后退了些脚,黑与白之间的缝隙变大,一清二楚的分明,像是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她咬唇看着那条间隙,半晌,挪着脚又想往前移一些,在原地一直没动的黑色拖鞋先一步挨了过来,间隙消失不见,脚尖触碰到他皮肤灼热的温度,她心里颤了颤,抬起头看他。
陈淮安对上她的眼,开口道:“好了,可以吐掉了。”
许鹿呦又低下头,把快要融化掉的冰块吐掉,接过他递来的水,漱了漱口。
陈淮安看她:“还疼吗?”
许鹿呦摇头,又看他一眼。
陈淮安问:“想说什么?”
许鹿呦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犹豫问:“你想起……来了?”
陈淮安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盯着她不动声色:“想起什么了?”
许鹿呦手指停在杯子上,这是没想起来,是她想岔了,她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下雨天应该还挺合适接吻的,你看你也亲,我也亲……”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等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忙止住,她可能真的是喝醉了,说的这都是什么昏头昏脑的话,什么叫你也亲我也亲。
陈淮安看她这么一会儿功夫双颊的绯红又深了几分,眼神也有些飘忽,他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头晕?”
许鹿呦胸口压着憋闷,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就先胡乱地点了点头,等他的话进到耳朵里,又有些迟钝地摇头,头这么上下左右地晃动了几圈,原本不晕现在也晕得不行了。
“我困了,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她直接拂开他的手,放下杯子,转脚和他错开身,
几步已经走出厨房。
陈淮安抬起的胳膊落了空,没能捞到她的手,他的视线从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收回,手指轻叩上她留在台面的杯子。
他自认记性不算差,醉酒也没断片儿失过忆,应该不会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她的。
许鹿呦回到房间,把自己像扔枕头一样扔到床上,闷闷地叹一口气。
他就是个骗子……
还没交过女朋友,没交过女朋友他亲的是鬼么,怪不得给她下钩子下得那么娴熟,敢情这都是从别人那儿得来的经验。
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连嗡声震个不停,她伸出手,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何以柠新拉了个五人小群,陆昊、谢恒飞还有顾清梨都在,几个人的聊天记录已经累积了有几百条。
许鹿呦从开始慢慢往下翻,翻得眼皮有些发沉,有好些条@她的,都是在问跟他有关的事情,她撑不起精神来一条一条地回,干脆直接把他拉进了群,让他自己来回好了,她不是他的助理,也不是他拒绝别人的挡箭牌。
她将手机静音塞到枕头底下,想先眯一会儿,刚才喝了酒又吃了西瓜,还得再刷一次牙,好麻烦。
可能是心里记挂着事情,睡得也没有多踏实,恍惚间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还以为是在梦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进”。
陈淮安听到她的声音,推开半掩的门,迈步进了屋,又止住脚。
屋里很安静,灯光明亮如水倾泻在房间中央的床上,她闷着脸趴在枕头上,两条俏生生的长腿一半在床沿搭拉着,一只脚上还挂着拖鞋,身上连个毯子都没盖,就这样睡了过去,也不怕着了凉。
陈淮安在门口停了片刻,重新拾步进了屋,将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俯身脱下她的鞋,扯过薄毯盖到她身上,然后轻着动作将手压进枕头里,托起她的脸稍微转了个方向,让她的嘴和鼻子能透出些气。
许鹿呦半梦半醒中感觉到有人在动她,她勉强睁开些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的脸,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你干嘛呀?”
陈淮安低声道:“盖一下被子,会着凉。”
许鹿呦动了下身,避开他的手,仰躺到床上,直视他,人看着清醒了些,说出的话带着醉酒的迷糊:“才不要你管。”
陈淮安问:“为什么不要我管?”
许鹿呦轻声回:“你就是个骗子,就会骗我。”
陈淮安屈膝半蹲在床前,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又捏捏她的耳朵:“我怎么骗你了?”
许鹿呦被他弄得有些痒,她将他作乱的手攥住,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怎么骗了她:“你说你没交过女朋友。”
陈淮安道:“我是没交过女朋友,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许鹿呦不信:“没交过女朋友,你亲的又是谁?”
“你交过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