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所以到底是你乡巴佬还是我乡巴佬?
“所以您要许愿么?”
苏致钦敛眸想了一下,竟然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侧脸的线条紧致而干净,东欧人的骨相完美到下颚线都凌厉得恰到好处,鼻翼旁边那颗浅浅的小痣,在明亮的顶灯照耀下,有一种柔和的、易碎的幼态美。
苏致钦的年纪,如果放在国内,也不过就是一个刚刚毕业工作没几年的大学生而已,但与那些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相比,他俨然已经是一个颇具名望的继承人。
他坐拥的财富和权力,像他居住的这个黄金囚笼般的庄园一样,牢不可破。
片刻后,苏致钦睁开了眼睛。
乔雾好奇地支着下巴问:“先生,您许了什么愿?”
苏致钦非常自然道:“跟你在壁炉旁边做一整天。”
乔雾:“……”
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人,在假期里,就可以这么放飞自我吗?
乔雾平复下心里的吐槽,认真道:“先生,您知道吗,愿望一旦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所以我刚刚强调,要默、默、许、愿。”
苏致钦愣了一下,不以为意道:“没关系,事在人为。”
乔雾:“……”
中文算是让你玩得明明白白。
但乔雾今晚吃得有点饱,不想要太激烈的餐后运动,于是好说歹说,两人最后达成了共识,就是让乔雾给他讲故事。
苏致钦对这个解决办法闷闷不乐,但他也愿意包容乔雾偶尔的懈怠。
乔雾对此很满意:“先生,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天天给你讲故事。”
苏致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眼看穿她的意图:“乔雾,我的童年不至于如此贫瘠,我知道一千零一夜故事的由来,皇后给国王讲故事只是不希望国王再持续不断地杀妙龄少女,而你只是不想履行承诺。”
乔雾:“……”
正厅的壁钟不疾不徐地敲了十二下,苏致钦靠在沙发上看书,而乔雾则侧卧在旁边讲故事,两只白嫩的脚裹在毛茸茸的毯子里,翘在了苏致钦的膝盖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路易斯,打着呼噜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影音厅的宽幅幕布上正轻声放着《小王子》,鲜艳的色彩用温柔的叙事方式讲述着一个细腻而深远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王子在花园里种了很多的玫瑰,有很多人路过,都想摘一朵走。
可不管他们是愿意出高价购买,还是用花言巧语奉承,亦或者有权贵想要用权力进行交换,小王子却从始至终低头看他的书,谁也没搭理。
直到花园的门口不知道从哪里钻进了一只狐狸——
“先生,您猜猜,小狐狸说了什么话,轻而易举就把小王子所有的玫瑰花都带走了?”
乔雾特地卖了个关子。
苏致钦一脸没有世俗的欲望,他低着头看书,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猜对了有什么好处?”
“猜对了,这个故事就是白送您,”乔雾顿了顿,“当然啦,您要是猜错了,我想明天再放一个假。”
这是妈妈以前等飞机的时候,在书店里翻看的一本知音杂志上的故事,她不信,俄罗斯也会流行知音。
苏致钦:“狐狸问小王子打听他在看什么书。”
乔雾洋洋得意的算计僵在脸上,但很快,她琉璃似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下,面不改色:“不是的,小狐狸说,你要是不把玫瑰花给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苏致钦缓缓地从书页上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静静地看了她三秒。
“乔雾,你确定这是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吗。”
乔雾虽然做贼心虚,但奈何她心理素质过硬:“不然呢?”
“这明明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
你知道得还挺多?
乔雾两手一摊,打肿脸充胖子:“但这确实就是这个故事的答案。”
“乔雾,”苏致钦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在她露在兽皮绒毯外的白嫩纤细的脚踝上:“如果你不愿意给我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的话,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乔雾:“……”
到底谁才是四!十!大!盗!!
乔雾在对峙中败下阵来,颓然地等待着惩罚的来临,但等苏致钦送她回房间,男人似乎真的按照他先前答应的那样,让自己今晚放了个假。
以至于临睡前,她看到他仍旧站在自己床头,没有要走的意思,乔雾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先生,您有没有觉得,这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苏致钦微微挑了一下眉:“嗯?”
“比如说,多了一个人?”
乔雾拉高被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了一双狡黠眼睛在被子外眨呀眨。
苏致钦弯了弯唇,好笑地垂眼打量着她:“那乔雾,你有没有觉得,晚上你还少了点什么?”
……反正不是少你的折腾。
乔雾心里吐槽,嘴上却故作镇定:“……少了点困意?”
苏致钦低低笑出了声,修长的手指将床头灯上的金币吊坠拨得叮叮当当响。
就像她很久以前用瓶盖做的手工灯,只是瓶盖撞击的声音轻盈,不如金子这般有分量。
灯影下的铃摆摇曳着整个卧室的柔光。
乔雾只当是苏致钦又想到了其他古怪的玩意儿,被子底下的身子都绷紧了,却忽然听见他说——
“你还没许愿。”
楼下正厅的壁钟“铛”地敲了一下,是新年凌晨的钟声。
乔雾愣了半响,张了张唇,却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妈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跟她说过,新年的时候要许愿,因为她哪怕许了愿,也不会有人在她的床头实现。
昏暗而令人舒适的床头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硕长、清瘦,他富有攻击性的凌厉五官,也在朦胧灯影里透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柔和。
乔雾能感觉到羽毛在黑暗中,从偶然透出的一缕光隙里,遥遥地从空中坠下来,落在心上,心里有颗种子想要破土而出,却有一个理智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把种子一脚踩回了泥里。
乔雾隔着薄软的浅色窗幔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用力闭上了眼睛。
她花了半分钟的时间认真许愿,然后她睁开眼睛,安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
苏致钦却像是心领神会般地弯了弯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地跟她道了晚安。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幔,乔雾在床头柜的餐盘上,看见了自己的新年礼物——
她想了足足四个月的桂花赤豆粥,是她许愿时,妈妈的味道。
第21章 莫斯科的雪-21
021
这一年的假期时间,被课业割得有些零碎。
圣诞连着新年的假放完,再上两天的课,又是一个一周的假期,所以哪怕以严厉著称的米哈伊尔教授的公开课,学生到课也都稀稀拉拉的,一副懒洋洋打着哈欠等下一个假期的模样,就算偶尔因为被教授点名提问,回答不上来被责骂,也不再有之前那般战战兢兢的害怕。
而乔雾所在的学习小组,也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状态——当然,如果讨人厌的德米特亚能够不要不停地暗搓搓地针对她,自以为高明实际上非常拙劣地秀他的白人优越感的话,那这个假期就堪称完美了。
课后,米哈伊尔教授像惯常一样,布置了作业,是让她们回去就欧洲宗教画的演变轨迹去写一篇分析论文,假期之后再交给他。
乔雾松了口气,幸亏留的不是小组讨论作业,否则单凭“欧洲宗教画”这五个关键词就能戳中德米特亚的**,如果听对方高谈阔论上半天白人艺术至上议论,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给给德米特亚一套艺术公平的正义之拳。
相比乔雾的轻松,伊娃却愁眉苦脸地叹气。
“天呐,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这两周因为内部维护都不对外开放了,我到底要上哪找论文的切入点!”
作为俄罗斯历史悠久且最负盛名的画廊之一,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拥有近6万件艺术品,其中包括1万多幅油画,3万多幅水彩画和版画,以及1600多件雕塑,因为参观门票价格低廉,艺术氛围浓烈,一直以来都是国人来莫斯科必打卡的景点之一,同样,对于在莫斯科留学的艺术生而言,这家美术馆因为藏品的丰富和多样,学术研究的价值也很高。
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亚历山大也应了一声,开口的语气都有点丧:“是的,我都快一个学期没去了,这下好了,写不好论文估计又会被教授打C了。”
乔雾倒没有那么焦虑,毕竟她以前给人做地接导游,为了方便搬砖的时候进行讲解,特地对画廊里的一些名画做过功课,不至于像两人一样,临时抱佛脚还找不到方向。
“其实如果你们想找个藏品丰富价值高的美术馆,也不一定非去特列季亚科夫不可。”
德米特亚忽然插进来的话,让伊娃和亚历山大都是眼前一亮,但很快,两人就重新冷静下来。
亚历山大:“总不至于是推荐我们去安德烈鲁勃廖夫美术馆吧?”
伊娃也兴致缺缺:“那里原本是个修道院,里面一万多件艺术品虽然也不少,而且都是正统的东正教义下的宗教画,但我看很多人都打算去那里,且不说这样出来,论文分析内容会很雷同,再者,欧洲宗教画也不单单只有东正教这一个类别,里面的藏品还是片面了一些。”
德米特亚哈哈大笑,告之两人,他家中就有丰富的圣像藏品,囊括旧教新教及一些其他教派,都是市面上不常流通的作品,而就艺术价值而言,才是最高的,当然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神学宗教和世俗行乐激烈对撞的展品。
伊娃和亚历山大知道德米特亚家中就做艺术品交易,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认为,在特列季亚科夫画廊闭馆期间,这个方案似乎更可行。
德米特亚洋洋得意地转头望向乔雾:“乔雾,你周末也要来我家参观吗?”
考虑到这两天苏致钦都要来找她,乔雾决定不助长对方这种明目张胆炫耀身家的行为,正琢磨着拒绝,德米特亚又得意地补了一句:“宗教画对你们中国来说,应该是舶来品,我好像在你们的国画里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艺术品,也是,如果不是中古时代的印度将这种艺术创作引入中国,估计你们国家应该也不会有这个类别的作品。”
傻逼,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们没有。
我们早在魏晋时期,就有道教体系里,专门关于神仙和传说中故事场面及神仙形象的绘画了。
德米特亚越想越得意,白人的艺术骄傲感油然而生,他热切地再次开口邀请:“乔雾,要不你也来看看?尤其是文艺复兴的一些名画,这在外面几乎是看不到的,我认为你没见过的,甚至想见的,我家应该都有。”
乔雾:“那请问你家有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作品吗?”
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三杰,知名画作甚至可以拍卖出天价。
德米特亚微微一怔,坦白地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乔雾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将书包往肩上一甩:“那你说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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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致钦准时出现在乔雾公寓楼下。
乔雾收拾了自己的电脑和一些写论文会用到的书籍,就坐上了对方的车,眼看着宾利缓缓驰离莫斯科闹市区,往远郊的方向开去。
今晚苏致钦要带她参加一个酒会,考虑到酒会的发起人之一就是卓娅,所以乔雾大概率猜测,这八成又是一个她需要上前线的派对——她需要完美承担“挡箭牌”的角色,保护他被性别不明的竞争对手所染指,同时也避免因为自己的失责而让自己提前下岗。
但由于之前已经有过莎娃小美人的演练,乔雾对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倒不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