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钦打开后备箱的那一瞬间,乔雾被映入眼帘的各种形状制式的枪支,震惊得目瞪口呆。
像是各种特工电影里的地下武器库,越野车后备箱里的装备,虽然布置面积不大,但从枪械种类上来说,竟丝毫不逊于各种动作电影里的配置。
男人脱下那件柴斯特大衣、黑色的西装外套,露出套在双肩上的枪夹,乔雾的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四个字——“西装暴徒”。
苏致钦的身材比例极好,倒三角的肩背挺拔,肌理分明的腰则劲瘦有力,腿长而直,西装革履的打扮不属于任何T台的模特。
尤其是,当这个从不需要走T台的模特,开始漫不经心地在武器库里的刀架上挑选趁手的刀具时,更是将“暴力美学”四个字,精准地诠释了极致。
防雪的中筒靴踩在后备箱沿上,他从靴筒里将原来的短刀抽出,干练地丢回到刀架上,换了一把锯齿状的填进去,一抽一塞间,手背的骨线绷起,又回落。
然后,他从两侧的枪夹里分别取出手木仓,收进后备箱的皮箱里,解下枪夹,再是马甲的衣扣,领带,衬衣——
有细雪落在他赤//裸、白皙的肩上,然后又在顷刻间融化。
呼吸起落间,绷紧的小腹肌肉上有几道明显的青筋,透着极富有荷尔蒙的力量感。
他在皮箱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宽松的带帽卫衣,以及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他换衣服的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每一个动作都迅捷凌厉,干脆利落。
直到他从皮衣的口袋里翻出一盒烟,他捏着烟盒,轻轻摇了摇,在听到里面有“沙沙”的晃动声之后,满意地弯了一下唇,他抽了支烟,咬在嘴里,用后备箱角落的银白铝壳的打火机点燃。
这是乔雾第一次看他抽烟,她怔怔地看着颓废而危险的荷尔蒙在蓝色的火焰里燃烧,化成一缕看不见的灰烟,却无孔不入似地钻进她的各种知觉里,将她的心脏敲得砰砰作响。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头,苏致钦垂着眼帘,额角的碎发随意地搭在眼皮上,皱着眉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带着柠檬草香的烟草将身体的热量重新点燃。
他缓而慢地吐出烟,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隔着缭绕的烟雾,那双碧绿色的瞳孔里微笑着慵懒地撞进她的眼睛,像午后休憩完伸懒腰的猫,原本清朗的声线,是染着烟气的微哑。
“如果我说私奔,你去不去?”
第42章 摩尔曼斯克的极光-42
041
车前灯射出来的两道光柱,照亮前行的路,有风雪迎面打在车前玻璃上,被雨刮器均匀地扫除。
越野车在莽原里翻山涉水,轧过冻结的冰面和被白雪覆盖的枯枝,惊掠夜鸟,鸦羽振翅,在黑夜中能听见桀桀的恐怖叫鸣。
偶有夜风吹开蒙在皎月上的薄云,借着月光能依稀判断出越野车在往森林的深处开。
路易斯躺在后座,憨憨地打着快乐的呼噜。
“你还冷?”
苏致钦伸手过来想捏她发红的耳朵。
乔雾敏锐往旁边一避,捂住耳朵不让他碰,尝试着转移话题:“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等风向变成西南风,不然夜猎的时候会很冷。”
夜猎?
所以好好的大晚上不睡觉你带我出来打猎?
请问你是不用睡觉、不用休息的吗?
乔雾揉了揉已经退烧的耳朵,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默默计算着自己现在的剩余电量还够待机几个小时。
黑暗中,乔雾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她学过地理,知道风向不会轻易变化,所以倘若如果非要达成西南风的条件,说明苏致钦多半是想要找一个地形合适的地形位置停车。
迎着风雪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越野车最后停在一个山坳脚下,三面环山,形成了一个绝佳的避风点,就连夹着雨的雪粒都比路上要少,稀稀疏疏地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乔雾打开车门,路易斯先她一步从后座窜上前,敏捷地跳下了车。
整个山谷静谧到能听见有呜咽的风声低啸而过,伴着夜鸟的嘶鸣,无端有种恐怖电影氛围。
皎月出云,借着淡淡的月光,她能勉强看见方向。
苏致钦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提出一个巨大的、鼓囊囊的登山包,他拉开登山包的拉链,往里面掏了两下。
“接着。”
黑色的系带小绒布包丢过来的时候,乔雾一时之间没预估好重量,差点接不住脱手。
绒布包里的东西沉甸甸的,有长条的管身和有弧度的折角。
似乎是……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系带——
“根据你手的大小,单独做了调整,耽误了点时间。”苏致钦低着头,在最后检查行装,“枪膛里一共三发子弹,自己算好。”
借着月光静静地打量着躺在手里的东西——银质的手木仓,枪身很沉,流线型的设计,枪管的顶端已经装好了圆形的消音器。
社会主义守法好公民乔雾第一次摸到真木仓,愣住:“可是我又不会——”
苏致钦:“不是让你打猎,是以防万一,让你防身用的。”
乔雾:“……”
我怀疑你在看不起我。
苏致钦侧眸看了她一眼,弯了一下眼睛:“当然,我觉得你应该用不上。”
乔雾:“……”
行吧,怀璧无罪。
她只要不开枪,单纯保管,那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守法接班人。
乔雾取出绒布袋里的枪夹,摸索着将枪别在腰上,她需要做一点表情管理,才不至于被身边的人发现,她现在跃跃欲试的心情,毕竟她并不会承认,白天看见莎娃的时候,她在馋她的兔子之余,也馋过她绑在腿夹上酷酷的手木仓。
现在她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虽然是形状小小的,跟苏致钦后备箱里的那一堆大家伙比起来跟玩具枪没什么两样的一把枪。
但是,这是一把真木仓耶!
只属于乔雾的小小手的木仓!
-
从山脚往山林的深处走,需要爬一段雪坡。
苏致钦选的场地很好,他们不需要承受呼啸的山风,只有树梢的落雪,会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发顶。
但踩在厚雪上行走,的确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她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
她问苏致钦能不能打开那盏疝气灯,在夜间走雪路,乏味到像是没有尽头。
“开灯会惊扰猎物。”
乔雾失落地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背后。
“你要是觉得累,可以踩在我的脚印上走。”
乔雾眼前一亮,心想这也是个办法,至少她不用费力巴拉地每一脚都把雪踩松,然后抖开。
苏致钦放慢脚步,跟她聊天。
“在雪地野外,徒步狩猎最重要的就是在保存体力的同时,隐藏踪迹,你看路易斯。”
有人愿意跟她说话,让这一段夜行也变得没有那么枯燥。
顺着苏致钦的指引,乔雾认真观察了一下路易斯的足迹,才发现,它的后脚几乎全部稳稳地踩在前爪落下的脚印里,微垂的豹尾甚至会轻轻扫过雪地上的脚印,盖住之前的痕迹。
乔雾惊叹于自然界动物的生存天性,但她更好奇的是苏致钦:“先生经常这样出来打猎吗?”
但问出这个问题她就觉得自己有点蠢。
苏致钦明显比自己想象中要忙很多,打猎这种消遣活动兴许是真的没时间。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眼前这个人的精力充沛旺盛到可以24个小时里只睡2个小时。
苏致钦步履不停:“也不是经常,我已经快十年没打猎了。”
乔雾心想那你身上这点俄罗斯人的血统还真得挺持久的,野外生存的常识简直就被你吸烟刻肺。
“对了,先生,您知道蒙德斯基叔叔别墅客厅里挂的那张熊皮吗?”
“知道,怎么?”他顿了顿,微微侧头,“你喜欢?”
守法好公民乔雾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儿犯罪的念头,连忙否认:“那倒没有。”
苏致钦笑了声:“看来你眼光还没有那么差。”
乔雾回忆了一下那张挂在客厅里的白熊皮,白色的皮毛油光发亮,栩栩如生。
……你跟我说这叫差?
“熊的右爪和左腹当时被割坏了,后面专门做过缝合,这种程度的损伤,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一张值得炫耀的战利品。”
“猎个北极熊都能把猎物伤得这么乱七八糟,有猎犬还有保镖,蒙德斯基也就那样。”
“更何况,在俄罗斯,成年的北极熊跟西伯利亚棕熊,两个物种的兽性和攻击耐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前者就算养在院子里都嫌温驯无聊。”
平时连只鸟都没有抓过的乔雾被强者的世界和强者的三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先生还有朋友猎到过西伯利亚棕熊吗?”
前面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乔雾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苏致钦在乔雾两声“先生”的低唤里,回过神,重新迈开了腿。
他低低应了个“嗯”,就没再开口。
乔雾只当他是聊天累了,就乖乖地踩着他的脚印,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空寂无人的雪林里,能听见两道绵长的喘息声,伴着鞋面踩着雪地,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苏致钦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人叫尼奥。”
乔雾“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对方说的,应该是那个猎到了西伯利亚棕熊的朋友。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猎到过一张品相完整到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的成年棕熊皮。”
乔雾来了兴趣,快步跟上他,隐隐有些兴奋的好奇:“那这张熊皮,后来也被他挂在客厅里了吗?像蒙德斯基那样,来一个人就炫耀一次?”
夜风低啸而过,而流转开的沉默则像一柄能够割开回忆的白刃。
苏致钦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他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