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而大方的美少年侧过目光,眼前的小饕餮仍在不知疲倦地大快朵颐。
“小瓶盖。”
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忽然叫了一下她的外号,伸出手,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你这里,有奶油。”
坐在对面的小少女胡乱地用手背在嘴角抹了抹,非但没把堆叠的奶渍擦干净,反而涂开的面积更大。
“现在呢,擦干净了吗?”
她按着桌子往前探身,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用英语絮絮叨叨地担心:“大哥哥,你帮我看一看,要不然我回家被妈妈发现又得被骂。”
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他忪怔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她张阖不停的唇上,然后停在她唇边的奶渍上失神。
喧闹的十字街口,他却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路口有喇叭按响,将他从某种危险的遐想里拉回。
苏致钦垂下眼帘,抽出压在餐具下的纸巾,一手摁住她的脑袋,一手捏着纸巾擦净奶渍。
规规矩矩的动作,连肢体都未有任何亲密的触碰,克制得丝毫也不逾矩。
乔雾得偿所愿,欣然落座。
他却将纸巾平平整整地叠好,然后,在她低头吃蛋糕的时候,不动神色地将它叠进口袋里。
他大概会在夜晚来临的时候,需要它。
乔雾的蛋糕吃到一半。
“对了,大哥哥,我后天就要回国啦,妈妈说要带我在开学前上个补习班,提前准备一下。”
其实妈妈今天禁了她的足,她佯装要午睡,趁妈妈不注意,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
“……”
苏致钦不知道这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他安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明天下午我们可以再吃一顿,换我请你?”
她对分别没有丝毫感触。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对自己并无留恋。
“好。”
“照样是下午两点,许愿喷水池旁边?”
他欣然应允。
“对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苏致钦垂着眼帘想了想,微笑着摇头:“应该不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终于如愿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怅然和失落。
如果这时候有人将注意力放到那面玻璃窗上,就能看见美少年带疤的侧脸上着一张擅长愚弄人心的恶魔脸,就连悲悯的上帝都会愤怒地转过脸去。
“是的,应该不会了。”
当然会。
她脸上的遗憾开始加深,却意外成为了让他心底快乐起来的养分——
你也会像我舍不得你一样,舍不得我吗?
“别这么说嘛,人要往好的方向看,万一我们又见面了呢?”也许是她所谓的“好的方向”给了她希望,琥铂色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如果我们再见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请我吃东西吗?”
“会。”
当然不会。
我答应你的母亲,我将如她所愿,等你长大。
我会假装不认识你,这样我就不再需要受道德的煎熬和世俗的枷锁。
我可以做,这世上,我能在你身上做的,所有的事情。
我会在日间宠爱你,也会在夜晚破坏你。
我将不再需要困囿于偷窃的纸巾和不真实的梦境。
我会用糖果、用瓶盖来提醒你——
聪明的小狐狸,你现在就在龙的陷阱里。
即便你发现,也不可能逃离。
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镣铐。
让我能在日日夜夜,浇灌你。
第64章 马哈奇卡拉的云-64
064
摩尔曼斯克的旅程第二天下午彻底结束,而乔雾即将在五天之后,结束她的假期,回学校报道。
根据尼基塔给的消息,蒙德斯基已经安排专机将她需要的展品提前空运到了莫斯科。
乔雾为这项期末作业彻底松了口气,整理东西的时候,心情都轻松不少。
她给伊娃发了消息,告诉对方,别再为策展的内容担心。
伊娃回复她,谢天谢地,不然弗朗西斯和亚历山大已经打算去向德米特亚求助,这样的话,就实在有点丢人。
乔雾露出地铁老爷爷的脸,就算没有蒙德斯基的油画,好歹还有李东树这个备胎,这帮人未免太过心急。
她开开心心坐上返程的车时,却意外地发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苏致钦垂着眼帘正低头刷报告,而坐在他对面的,除了阿芙罗拉以外,还有一个穿着灰旧棒球棉服的少年,桀骜不逊的表情里,有股鼻孔上天的拽里拽气。
乔雾待在苏致钦身边这两年的时间里,也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做拽王。
阿芙罗拉起初是先看了一眼乔雾,见自己的弟弟也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便叹了口气。
“他说这个小孩子待在他身边也不安全。”
苏致钦连头也没抬:“待在我这里也未必安全。”
声线平直,但语声里的嫌弃却相当明显。
两人纯纯地在打哑谜,乔雾坐在旁边也听不太懂,不知道这对姐弟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她跟坐在自己对面、拽王附体的臭小孩对视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这人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的左眉上有刀疤,断了半截的眉毛有一种野性难驯的桀骜感。
俄罗斯的美少年,天生带着一种冰霜的锐气。
在乔雾有限的认知里,苏致钦的直系兄妹在人均美人的俄罗斯,五官长相也极为优越。
能跟阿芙罗拉这样亲密地并肩坐在一起,还受她这样的语言上的照顾,大概率两人的关系并不会相隔太远。
很快,安静如鸡的乔雾就在两人的对话里,敏锐地抓到了“小安德烈”这个关键词。
——“他的哥哥安德烈捂住他的眼睛,跟他说,不要看,你的妈妈还在睡觉,不要说话,不然就会打扰到她。”
耳边响起的,是爱德华像是被烟熏过的沙哑的嗓音。
在极光酒吧里获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掰开揉碎了理解,隐隐约约就能窥见一部血色斑斓的家族史。
乔雾抬了一下眉毛,她想,她大概已经能够猜到这个拽王臭屁到底是谁。
也不知道是乔雾打量的时间太久,还是对方坐在对面纯粹的无聊,少年冷嗤了一声,忽然用俄语吊儿郎当地对着乔雾充满挑衅地来了一句——
“如果我有一天做首领,我也要跟像你一样好看的女人做//爱。”
乔雾:?
有一瞬间,乔雾怀疑自己听不懂俄语。
小朋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本还在跟苏致钦讨价还价试图将小安德烈留下来的阿芙罗拉顿时脸色都变了,她不是不知道捷里别尔卡赌场里的闹剧,也不是不记得费迪南德被抬出去的惨状,她更记得之前父亲训练他们时的那些手段。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捂住少年的嘴。
但已经有手,先她一步,按在了少年的断眉上。
苏致钦微笑着将拇指摁在小安德烈的眉骨上,温柔地告诉他:“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尤其是,你还这样弱小。”
清沉的嗓音,耐心而温和,如果小安德烈的左眼没有充血到眼球暴起,或许在场所有人都只会将苏致钦这句话理解成一位友善的、富有阅历的叔叔对桀骜不逊、毫无礼貌的侄子的温声劝诫。
乔雾还没反应过来,阿芙罗拉已经捂着嘴噤若寒蝉。
臭屁的拽王疼得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想抬手推开他。
但苏致钦却像是先一步知道他的反应,微笑着又提醒了一句:“希望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死状。”
他的表情太过温柔,温柔到好像他口中的那位“父亲”,跟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用一种悲悯的表情,提起了一名不那么相干的路人。
而小安德烈却迅速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如果他敢触碰他,他就会像他的父亲,被人砍去双手。
他在一个废弃的战壕里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满是血痕的双手,他的父亲临死前都在拼命挣扎,虎口处直割到骨头的伤痕触目惊心。
小安德烈置在膝上的手,本能地收紧、握拳,缩瑟着不敢动。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不怒自威,骤然压在他情绪上的势压挤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按在了哪里,只觉得左眼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就连耳边都开始嗡嗡作响。
头痛欲裂。
苏致钦微微蹙着眉心,在心里嗤了声差劲。
正准备告诉阿芙罗拉,这人从哪里捡来就从哪里丢回去,却不料,垂在身侧的手臂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
苏致钦侧眸,对上一双漂亮的琉璃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