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哪位大能,随意地在旁人脑中寄生神魂,又没有过些日子的圣山开山门之事,现在的场景也能算得上是温馨了。
她回了神,慢慢地要离开,手却‘不经意’地碰到门上,传出了动静。
“谁啊?”闵道一问
“是师娘。”顾青峥侧身看了一眼,答道。
“师娘——”
闵道一正欣喜地想叫住徐宴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掀起眼皮偷偷打量身旁的师兄。
顾青峥此时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闵道一又看向外头,见徐宴芝勉强笑着,一步一步慢慢往里头走,实在是满身的抗拒,好像院子里有业鬼要噬人一般。
他心里头更是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攥紧了拳头,轻声道:“师娘,您是过来看我的吗?”
“是啊。”徐宴芝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声音也一如他记忆中的温和,“只是过来瞧见你们俩像是有事,我便想着不打扰了。”
她说话,眼睛只看着闵道一,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似得,一瞬也没有看向顾青峥。
昨日那个发现让闵道一辗转反侧,天亮才睡着,今日他十分仔细观察这两人的表情,见到师娘如今的模样,见她连看都不敢看师兄一眼,心中一痛,晓得她是在躲避师兄——
他自己也没想到,往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竟然有了时间日日陪着他练功,师娘又怎么想得到!
师娘肯定是看到师兄也在这儿,连忙想躲,匆匆往回走,不甚闹出了动静。
思及至此,闵道一连忙赶在顾青峥开口前说话:“您放心吧,我现在精神好着呢,师兄、师兄也一直陪着我,您回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神色地拦在了顾青峥身前,生怕师兄忽然冲出去擒住了师娘似的。
不论是孝道,还是旁的东西,师兄做法都是错的。
闵道一背上生出了一层薄汗,又是怕又是苦闷。
明明前不久不都好好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好好一个光风霁月的师兄,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可是师父的道侣!他们的师娘!师兄是个禽兽不成!
但就算师兄是禽兽,想着这些年的情谊,他也没有办法立即厌恶、憎恨师兄。
闵道一脑子乱极了,过往种种此时都记了起来,眼眶都红了,疑心自己一低头便能哭出来。
一时间,他又开始头疼,眼中的世界都慢了半拍。
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师娘头上的发簪看,半点都移不开。
这个发簪似乎有些眼熟,之前他为师娘画像时见过,似乎是师父所赠?
他想眨眼,想动一动身子,走上两步。
可好像被谁控制住了,
闵道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睁着眼,看着师娘头上的发簪。
他看了太久,眼睛干涩极了,慢慢地,慢慢地,在眼眶中蓄了一汪泪。
才闹过一场,若是又当着师娘与师兄的面哭出来,闵道一脸皮再厚也臊得慌,他努力了许久,终于在眼泪差点要流下来时,又回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重新返回了世界当中。
他连忙侧身看了顾青峥一眼。
顾青峥只顾着看着徐宴芝,并没有在意身旁的师弟。
闵道一毛骨悚然,唯恐师兄又对师娘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咬牙把顾青峥拉在身后,冲徐宴芝挤出一个笑来:“师娘,我送您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在场的两人同意,急急忙忙走出小院,护着徐宴芝往殿后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小心地看了一眼顾青峥。
顾青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虽然站在原地未动,却兀自对着他笑了起来。
他笑得并不灿烂,眼珠黑得怕人,骇得闵道一加快了脚步,恨不得将师娘扛在肩上飞奔而去。
闵道一走得飞快,一直护着徐宴芝走到了问仙宫附近,确信身后没有人跟上来,才放心了一点。
冰雪季的太阴峰上,他平静下来后,发觉自己竟然满头大汗,再看身旁的师娘,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最近一定过得不好。
又瘦了,又憔悴了,师父没了的那几日都没见过她眼下黑青,如今却显出来了。
闵道一心疼极了,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了师娘,将自己那卑鄙无耻的师兄翻来覆去骂了数十回,嘴上也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娘,您看上去不太好,最近累着了吗?”
徐宴芝神色一滞,苦涩地勾起了嘴角,叹息道:“前些日子确实太累了,灵力消耗也大,旧伤复发,夜夜不得安眠。”
夜夜不得安眠——
这一句原本寻常的话,此时却在闵道一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不住地回响着。
是、是怎么不得安眠呢?
他的身子一下子又失去了控制,僵硬在原地,听得自己哑声问道:“如何不得安眠?”
“背上有旧伤,有点痛,睡不好。”徐宴芝温婉一笑,点了点闵道一的鼻尖,“不像有些人,睡下后连身旁有人都察觉不到。”
“背上的伤,还在疼?”
闵道一听到自己这样问道——什么伤,师娘受过伤?他为什么会知道?
徐宴芝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低声道:“一些陈年旧伤了,偶尔累极了会疼,并不碍事,反倒让人怀念。”
说到后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眸也黯淡下来。
此时一阵风吹过,问仙宫内的灵植被吹得哗啦啦直响。
声音教徐宴芝从往事中回头,她仰头越过闵道一的身子远眺了一会儿,好似在确认什么,而后表情舒展了一些,对他道:“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你快些回去吧。”
徐宴芝道别后,并不留恋,掉头便要往自己的无名小院走去。只是方才抬脚,便被人握住了手腕,不得已停在了原地。
她吃惊地回头,看向此时表情已经十分阴沉的小徒儿,他可爱的圆眼睛半眯着,周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天真的闵道一被恶灵取代,阴恻恻地视线扫在徐宴芝脸上。
“怎么了?”徐宴芝轻声道。
她的声音似乎惊醒了闵道一,他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眼眸,定定站着。
过了好久,徐宴芝才听到他小声说:“无事,你,您慢些。”
唉,真是谨慎多疑——
徐宴芝心中长长地、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但脸上却扬起了恰到好处的,她曾在浴池中对镜练过无数回的笑,是极柔情,不带半点锋芒的。她的眼眸也弯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快些回去吧,你好好修行,就别操心我了。”徐宴芝用她能用的最温柔的口气对面前的人说着,“听你师兄的话。”
“嗯。”
闵道一应了,攥紧了拳,垂着头不再看她,任由她独自往回走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如此,闵道一的生活变得十分割裂。
数十年不曾日日相对的师兄,忽然有了大把的时间,每日将他从床上揪起来修行。
他一下子将从前不曾吃过的苦都吃了回来,天天练得两眼冒金星,只是即便这样,闵道一也不曾喊过累,咬牙都忍了下来——
他觉得若是师兄将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再去欺负师娘呢,自己受苦,总是身体上的,歇一会也就好了。
这般过了昏头昏脑地过了一些日子,有一日,闵道一起床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在身旁看到师兄。
他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吓了一跳,心头冒出许多恐怖的念头,连忙起身,急匆匆地冲出小院,四下查看。
从弟子舍的小院往前头走了一段距离,在离侧门不远的地方,闵道一看到了远处,顾青峥正站在一架飞虎车旁,低着头在对着里头说着什么。
闵道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发觉车里正是徐宴芝。
她面有难色,正在对顾青峥说着什么,见了闵道一从后头探出身上,眼睛一亮,笑道:“你师弟来了,若是不放心,便让他送我下山吧。”
虽然不知是什么事,闵道一也立即满口答应道:“行!我送师娘下山!”
顾青峥也跟着嗯了一声,温和地附和道:“这样也好,师弟近日辛苦,下山松快松快也好。”
闵道一放下了心,连忙与驾车的小弟子换了位置,自己拿起了缰绳,刚让飞虎走了一步,又听得后头车厢中传来了徐宴芝小声的哎呀。
接着车厢略微一沉,有人上了车,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后头传来:“走吧,师娘要去山下的仙城。”
闵道一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连连回头看去。
可这架飞虎车的车厢只有侧面有窗,他回头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道后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徐宴芝是否有事。
飞虎已经小跑了起来,后头传来了车门关上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理由将顾青峥赶下车去,闵道一只得坐下,在前头忐忑地驾着车。
车厢中的二人,气氛却不像闵道一想的那般凝重。
车窗外头的景色不住飞驰着,只有他们俩,也不必再做戏,徐宴芝闲适地将身子歪在顾青峥身上,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左右翻看,比较着大小。
到底是日日勤修苦练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腹与掌心却粗糙,跟她那双养得柔软的手全然不同,手心相贴时,他的手比她长了近两截指骨。
两只手颜色也不相同,来自无尽之崖的徐宴芝天生肤白胜雪,顾青峥却是小麦色的皮肤,她的手在上时,像是顾青峥在用手捧着一蓬白雪,轻盈绵软,带着一丝凉意。
担心前头的闵道一听见,车中不便说话,她无事可做,只能反复玩弄他的手,玩得久了,顾青峥觉得有些痒,索性握拳,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手臂也使了劲,把她箍在怀中,不让她乱动。
他的手大又有力,将徐宴芝的手整个握住也就罢了,轻轻一揽,教她整个上半身动也无法动弹。
这就是力量。
一点点酸,又漫上了徐宴芝心头,她也想要有力的、粗糙的手,她总觉得,这样的手属于更自由的人。
一瞬间的泄气,也没有逃过顾青峥的眼,他凑到徐宴芝耳边,耳语道:“怎么不高兴了?”
说话间,热气一字一顿地吹拂着徐宴芝的耳垂,一阵酥麻顺着她的耳朵爬上了她的背,让她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徐宴芝一下便软在了他怀里,一言不发,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上回地下宫殿一别,这
些日子,他们各有谋划,都在忙碌,加之闵道一的事没有解决,除却那天被顾青峥安抚了的短暂时刻,她惶惶不可终日,白日反复推演着自己的谋划,夜里也睡不好觉,一闭上眼,总是能预见自己死在登上太阴峰的前夜。
她已经许久没有与顾青峥靠得这般近,若不是场景不合适,顾青峥身上那件衣裳早就该保不住了。
没想到被徐宴芝瞪了一眼,将她揽在怀中这人更是兴奋起来。
他从前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车前坐着他的师弟,师弟体内寄生着他师父的神魂,薄薄一层木板相隔,他用极不体面的姿势将他的师娘抱在怀中,因为她一个眼神,便激动起来、蓄势待发起来,手也不自觉地开始四处移动。
徐宴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这样粗糙,钻进衣裳摩挲着不见光的肌肤时,除却轻微的疼,更多的是痒。
此时已经下了山,飞虎行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驾车的人并不熟练,车厢开始颠簸,两人姿势不便,顾青峥干脆将座上的徐宴芝一把抱起,让她面对自己分腿坐在他身上。
顾青峥牢牢禁锢住不安扭动的徐宴芝,他们的身躯紧紧相贴,车厢强烈的颠簸后,她几乎按捺不住地溢出了低吟,只好勾住了顾青峥脖子,用力吻住他,将暧昧的声音都融化在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