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真像个妖怪。”
“他娘就是妖怪,听说还是最会勾男人的妖怪!”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说这小子这么小就长成这幅模样,肯定是妖生子。”
小小的迟夙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他最瘦,最矮,也最弱小,像是被群狼环伺的兔子。
很快,钗环也被手脚利落的小厮戴在了他的头上,一大片艳俗的粉色如云如雾,将他苍白的脸色衬得灿若桃花,更像一个美人了。
几位少年看得有点愣住。
一人道:“说实话,我觉得他生得真不错。”
“虽然年纪小,却比咱们仙门里所有的女人都好看。”
另外几个少年点头称是。
但半大少年恶作剧的心态占了上风,三少爷左看右看,觉得少了点啥。
他问旁边的小厮,“都戴整齐了?”
小厮拿出一副耳坠,为难道:“三少爷,只差这副耳坠了,九…他没有耳洞。”
他淡淡吩咐:“按住他,扎两个耳洞。”
这欠教训的语气,晚晚恨不得冲上去直接给他两个大嘴巴!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一个灵魂状态,她打过去的巴掌轻轻松松地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银簪子一头尖锐,闪着冷冷的寒光。
两个小厮按住木然的小迟夙,将那冷光送入他的耳垂。
血珠子一粒粒冒了出来,像白玉石中生出来的红花。
瘦弱的少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没发出过任何声音,连针尖生生刺入耳垂的痛,都隐忍下来。
两串绚丽至极的仿真彩蝶耳坠挂在了他尚在滴血的耳垂上。
既疼痛,又美丽。
…
晚晚被困在了院子中。
她不能离开,只能看着这些人将迟夙带走,他们嘲笑他,殴打他,推搡他…他们要将他带去园中,看他出丑。
她与院外的世界像隔了一层透明结界,不能跟上去。
【这段记忆被迟夙删除了,所以宿主不能离开这个院子,请耐心等待片刻,他还会回来的】
晚晚疑惑:是什么不好的记忆吗?他竟然选择主动删除?
【系统也无从得知,宿主可自行推测】
迟夙垂着头,踉跄着脚步离开。
他是这些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那个。
他选择了顺从,晚晚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他想活下来,顺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暮色四合,天色擦黑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晚晚正站在黑暗中等他回来。
屋外有一丛芭蕉,无人打理竟也长势极好,雨滴落在叶面上,噼里啪啦,让晚晚心中更是焦急。
她担心他被人欺负,担心他吃亏,担心那群孩子又想方设法折辱他。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虽然她只是一个灵魂状态。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迟夙回到了屋中。
他没有点灯,却敏锐地朝晚晚所在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他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朝她丢来。
水杯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砸在墙面上,摔成了碎片。
“总觉得身边有人。”
晚晚听见他自言自语。
他身上沾满了血迹,血腥气混着湿气,浓郁的仿佛连晚晚都能嗅到。
衣服不能穿了,他想脱掉。
在脱里衣的时候,他似有察觉,转过了身子,背着晚晚脱掉了全身的衣服。
晚晚在看到他依旧伤痕累累的身体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反而更加担心起他的伤势来。
那身女装被他随手丢在了地上,连同头上的钗环。
他伸手摸上了耳坠,晚晚以为他会将这对耳坠摘下,可他没有。
他摸了摸那翅膀,又收回了手。
动作间,蝶翅随着他的幅度轻颤,最后被藏在他的黑发中。
迟夙坐在床上,没有在意背上的伤口,只是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黑暗。
他躬着脊背,无限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一节一节的脊椎骨突出脊背,看起来触目惊心,晚晚这时才发现,他竟瘦到了这种地步。晚晚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裳,那些血好像不是他的。
而他身上也没有添什么新的伤痕。
但是晚晚有一种预感——他杀了人。
晚晚不知道幼小的迟夙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的确是杀了人。
【记忆即将消失,请宿主做好离开准备】
晚晚知道要回去了,忍不住尝试放出本命玉蝶。
她自上次从记忆碎片中回来后便想那么做了。
一只玉蝶从指尖飞出,停靠在迟夙的肩头。
他看不见这只玉蝶,故而也没有抬头。
但晚晚不在乎,她想多陪一陪他。
小少年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埋首膝头。
世界那么大,又那么的静。
万物皆有归处。
只有他,是无家可归的。
第57章 还能亲亲我吗?
意识逐渐远离,晚晚回归现实。
她没有睁眼,脑海中的画面始终定格在最后一幕。
她想,她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这个身处黑暗中的小小身影。
她知道他被谢家囚禁苛待,在书中也不过是简简单单一笔带过,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完全想象不到他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
晚晚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她有点摸不清自己的情绪,混混沌沌的,竟然有点想落泪。
晚晚睁开眼,神智尚在懵懂中,就看见白衣少年正躺在她身边,盯着她看。
晨间的阳光明媚,一如梦中那时。
“你终于醒了。”
迟夙唇角含起一抹笑,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
一夜过后,他的衣裳有些乱了。
领口敞了不少,晚晚看到他瘦却有力的胸膛,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他的发落在她脖颈,肩膀上,与她的发缠绕在一起。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可这暧昧的气氛会让人想歪。
“你在梦中一直叫我的名字。”
晚晚并未完全清醒,她呆呆的,仰着脸看着他。
他按住她的手腕,压在枕间。
温暖的气息拂在面颊上,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热;她甚至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凝视,似乎要她的脸烫出一个洞来。
他离她越来越近了。
晚晚的脊背瞬间窜起酥麻痒意,她别过脸,脸色红红地斥他:
“迟夙!你干什么?”
迟夙闭上眼睛,低声问她:“亲么?”
晚晚一抖,怕自己听错了,反问:“什么?”
“我的心口又不太舒服了。”
他说着话时,睫羽不停地颤抖,嘴角勾起柔和的笑,一脸期待,
“我把眼睛闭好了,还能亲亲我么?”
晚晚:“…”
她看着眼前的迟夙,不由得将他与梦中的小迟夙重叠在一起,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笑,还有耳垂上若隐若现的耳洞。
晚晚歪了题,不得不说,他穿上女装后还真的挺好看的。
而长大后的他,五官明艳,貌如好女,昳丽却不显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