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个靠寿命长短换治愈强度的特效药?药效不定,后遗症极其严重,我听说已经停产禁用了。”
“对,我打过十几支了。”
黑衣青年顿了几秒,手一抖,脸色变化:“你……你打那么多会……”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对,十几支。我本来寿命也没剩三五年了,就想做点随心所欲的事情。”
红刀盯着远处从海平面升起的太阳,满足地翘起嘴角,“我现在很喜欢看日出呢,是不是想不到?”
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这个愿望普通、朴素、平凡,如果叠成纸鹤投进神殿的神龛里,都不会被天上的神明看一眼。
能被注视到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而红刀的人生里,已经充满了太多不被偏爱的不幸。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迎着海风,红刀舒了口气。
“对了,前辈,冒昧问一句。”
“嗯。”
“你会抓六角海星吗?”
“……嗯,啊?”
……
高耸的围墙边,安保森严,红刀站在远处的高地,俯瞰下方的地形,口袋里放着黑发青年给的地图与密钥。
红刀混在
一群游客之间买了一只甜筒冰淇淋,哼着小曲将准备好的明信片投入邮筒,然后向山下走去。
如果成功的话……
执刑官会喜欢吗?他的礼物。
他弯了弯眼想。
**
“什么叫做死讯?”
林又茉停下在走廊口,语气平静地询问。
不大的房间内,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神色各异地盯着门口,嘴巴紧闭,不明白为什么执刑官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一处属于联邦的办公楼,联邦所属产权,林又茉有时会在这里处理一些撬不开嘴的罪犯,他们没想到现在会看见她。
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是听说……执刑官要去休假么?要离开三十多天,所有人都像过了节。
有人硬着头皮询问:“您、您说什么?我们没懂您的意思。”
林又茉重复:“你们刚刚在讨论,红刀被判死刑,我需要一个解释。”
底下人脸煞白:“抱歉,执刑官,我们不知道您会在这里……只是内部沟通,没想到……”
一人见林又茉神情微冷,立刻补充:“您别误会,他们是口误!红刀并被判的不是死刑,只是他恶意袭击了高阶官员,被判重刑。”
“他违背命令,私闯前任议会长的住宅——那可是前任议会长!那里安保那么森严,除了几十年前的档案之外什么都没有,真的不知道他哪里脑袋坏了,受了谁的指使……”
“议会长亲自下达的命令,直接削掉3000信用点——”
听到这里,林又茉转身就走。
“您、你这就走了?!”
一群人惊慌成一团,身后还有人讨好地叫道:“如果您感兴趣,我们可以判决信发给您,您可以留作纪念!——”
**
3000信用点。
扣除3000点信用点。
红刀2814点的信用点,扣除3000,就变成-186点,只剩一个负数。
负数。
负数只有一个下场。
在这个扭曲的社会里,成为一名E级公民意味着什么,林又茉最清楚不过。
像当初那名从天而降被人当垃圾一样拖回家的黄毛青年。
E级,烂泥的等级,金字塔的最底层,意味着可以被任何人命令,可以被任何人欺辱,可以□□任何事,没有反抗的权利。人权、自由权被完全剥离,被践踏、驱使、奴役,更别提她曾在红灯区看到的那些堕落淫.靡的面孔。
那是地狱。
他们曾经说,在第一天被玩死是最好的结果。
那他为什么要潜入前任议会长的宅邸?那里有的只有几十年前的档案。
几十年前的档案里有什么?有什么只有前议会长能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是在前任议会长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他必然知道某些内情的事情?
只要那些破不了的悬案,无人找到真相的命案,在资料库里翻到底,都追查不到蛛丝马迹的杀人案。
比如林家的灭门。
林又茉握紧了手中的枪柄,迈进大门内。
“执刑官。”
“执刑官日安。”
“执刑官,您需不需要我带您……”
林又茉一路大步前进,她很少以这样的架势出面,惊得藏在各种隐匿出的小人物出来跟她巴结问安。
他们又惊疑,又兴奋,又按捺不住。所有人都知道她跟红刀不死不休的死敌,她来到这里,一定是来羞辱昔日的敌人,在他穷途末路时落井下石。
他们才不会阻拦她。
“红刀就在尽头的门里面。”
带路的人激动地全身颤抖:“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执刑官,您来得正好!”
“您知道他们这种人仇家最多,沦落到E级第一件事就是找机会自尽,但我们特意给他打了续命的药——确保他无论怎么样绝对死不了!”
这处监牢的人都涌上来,炫耀他们的本事,人人都想在执刑官面前露脸。
想想这是多好的机会!平步青云的机会就在眼前,每一个人都凑上来,语气得意、眼神发亮,使出浑身解数轮番讲述自己如何对待红刀——怎么拷他,怎么折辱他,怎么把他吊起来晾干,怎么不给他食物和水,怎么扒他的皮放他的血,洋洋自得地夸耀着各式羞辱和酷刑的手段,只为向尊贵的执刑官表功邀赏。
“我们做得好吗?执刑官?”
“我们做得好吗?您觉得我们做得好吗?”
林又茉迈步到厚重的铁门前,停住了。
有一名戴着黑色面具的守卫沉默地站在门前。他配着枪,携带着一把刀。
“你是议会的人?”林又茉道,“滚开。”
守卫让开了门。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些巴结奉承的喧嚣声一并隔绝在外。他们尖叫着欢呼,以为好戏要上演,以为执刑官不过是急着欣赏死敌的惨状。
黑面具守卫一同进入了门内,似乎是要监视。
门砰地一声合上。
……
她看见了红刀。
林又茉听到血液在太阳穴里鼓胀,她看过太多的血腥的场面,四肢残缺、缺斤少两、血肉分离,喷出的血能撒满天花板。
而红刀与他们不遑相让。
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双手被分开钉在墙上,手腕高悬,黑发垂下,滴落着黏腻的血渍。
几乎听不到呼吸。
林又茉站在他面前。
她说:“红刀。”
在许久前,她也曾经这样俯视他。
那时的他像一只濒死的猫。
红刀毫无反应。林又茉垂眼看他。她又叫:“红刀。”
他又快死了。但喉咙处卡得那道圆环,闪烁一道绿光,电流走过他僵硬的身体,让他震颤,强行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吊上一口气。
不让解脱。
她按上他的喉咙。
过了许久,那双失焦的桃花眼,终于慢慢地睁开。
他似乎认不得她,又认得她。
但最后,他还是认出来了。
红艳的唇边带着血痕,嘶哑地笑了一声。
“执刑官啊……”
他弯了弯那双桃花眼,很轻,
“我想到冬天去什么地方了。”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