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都会全盘接受。”
**
都城。
繁华地带中心,顶级豪华大楼高处。
78楼的露台,就算是夏日,高处的风也依然寒冷,吹拂起长长的黑发。
林又茉垂眼盯着极远处的神殿。
神殿是联邦都城的地标性建筑,位于经纬线交汇的正中央,不只是这座城市的心脏,更是整个联邦宗教信仰的核心。
最深处,一座直指苍穹的尖塔笔直矗立,四周层层环绕着圆形围墙,结构仿佛古罗马斗兽场,古老、宏伟而冷峻。
神殿的护卫军全天候日夜驻守,他们手握最先进的武器,足以在瞬间格杀任何擅闯者。
在“神官通奸”的丑闻爆出之后,面对愤怒的信徒,这样的防卫措施显然也变得不可或缺。
她所在的这栋顶级奢华的公寓大楼,恰好可以俯瞰神殿的全貌。
“执刑官,没有允许擅闯神殿,属于违反联邦律法。”
露台一侧,绛刀不得不出声提醒。
她已经凝视得太久了。
林又茉漆黑的眼睛没有波澜,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知道。”她说。
“用科技手段轰炸同样……”
“我知道。”
“指示他人行凶也……”
“嗯。”
忽地,身后传来叮铃当啷的玻璃碰撞声。
林又茉回头,看见露台的门被拉开,一名金发的美丽男人身穿丝绸睡衣,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两杯打好的酸奶。
“这杯是给你的。”
大明星季相兰轻飘飘道,将手里另一个玻璃杯递给不远处的绛刀,“这杯是给你带来的小朋友的。”
“鲜果奶昔,不知道合不合这位小朋友的胃口?”
绛刀沉默着没有动作。
相貌精致的少年没有表情,宛如木雕。
季相兰眯眼,打量他,这个没见过的小孩长相过于优越,举止行为却像条哑巴的狗,明显不是普通人,不确定是什么来历。
林又茉也并没有介绍。
“好吧,看来你不太喜欢。”季相兰不甚在意地将多余的那一杯搁置在台上,走近林又茉,熟稔而自然地替她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又茉,之前你都去哪里了?是忙工作么?累不累?”
“嗯,不算太累。”林又茉没有多回答。
季相兰就笑了。
他垂眼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季相兰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识趣。许久没见的小女孩联系他就为了要用他家的露台,季相兰虽然在千里之外,但还是赶回来见她了。
他不懂政治,也不懂局势,但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显然格外沉重,季相兰就应该聪明地不去过问。
林又茉能想到他就行了。
于是季相兰悠悠地俯下身在林又茉唇边留下一个柔软的吻,准备离开。
“冰箱里有准备好的食物,车的钥匙在抽屉,几张不记名的卡在书柜上,需要换新的衣服的话,打开第二间衣帽间……我先飞回片场了,如果有任何需要的,我的电话,管家的电话,你都知道的。”
“对了。”迈进露台的门前,季相兰还是轻轻俯到了林又茉的耳边,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低哑嗓音带着些吃味,
“其他地方都可以。”
“不准带小朋友……上我们的床。”
大明星随即恢复了迷人的微笑,招招手离开了。
很是洒脱。
绛刀默不作声地垂眼,他无疑在季相兰的外表上发现了一些微妙的蛛丝马迹,但他只字未提。
林又茉的目光转回来,又看向远处恢弘的神殿。
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是夜。
都城郊区,一处私人庄园。
红酒香槟,烛火摇曳,觥筹交错,
联邦财政署署长酒酣耳热,挺着滚圆的肚子半瘫在扶手椅里,脸涨得通红,显然兴致正浓。
联邦财政署长,A级公民,信用点:3127。
“后
天就是审判日了——赞美神明!几百年来没有出过一次审判日,这一次给我赶上了。后天啊,肯定是一场绝佳的好戏!”
“是吗?”妻子一脸羡慕问道,“我听说神官是因为通奸,才会被议会长送去审判?”
“是啊,议会长大发雷霆。你是不在现场,我那天正好在仪式上。那是每一次世纪婚礼之后最重要的仪式,虽然不面对民众,但我们这些A级公民都得出席。”
“那次仪式的重要程度——这么说吧,就跟每个贵族成年之后的成人礼差不多,基本属于奠定你社会地位的了。”
“当时仪式开始,议会长盛装出席,但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神官,于是让秘书去查看。没过一会儿,秘书就一脸惨白地回来了。”
说到这里,财政署长来了劲,挺了挺腰,“据说,当时议会长进神官的房间时,正撞到通奸的场景。那个通奸的守卫正衣衫不整地从房间出来,被议会长撞个正找,说是神官百般勾引!最后这人还闯进了宴会厅被我们所有人见着了!”
“啧啧啧,你说这绿帽子戴的!薛大议会长那个脸色,太恐怖了。他这辈子估计没这么丢脸过。”
妻子问:“那神官呢?”
财政署长卡壳:“神官……我又没进房间,当然没看见神官什么样。但你想,敢在议会长眼皮子底下偷情,得胆子多大?啧,没想到那么纯洁圣洁的一个人物,背地里这么下贱放荡,简直就是个荡夫……”
“那通奸的人呢?”
“从宴会厅阳台逃跑摔死了。”
众人一片唏嘘声。这可不是日常能听到的趣闻。上流权贵的生活平淡无聊,有这样令人兴奋的事情实在少见。
财政署长接受到一家人投来的热切崇拜的目光,洋洋得意,不由得又呷了口酒,发散起来:“你们知道这件事谁受益最大吗?是红灯区。红灯区本来就有一个神殿类似的区,现在,多的是愤怒的信徒去那里发泄。可惜啊,原来红灯区的主管李七莫名其妙被一场爆炸炸死了,要不然肯定还能玩出更多花样……”
就在这时,突然“咣”的一声,餐厅陷入了黑暗。
一家人忽然陷入了安静。
“停电了?”“怎么会停电?”“管家呢?”
“出故障了?”
“要不要找人来看看?”
财政署长骂骂咧咧站起身,给能源署的署长打电话:“一天天的,连A级公民住的地方都能断电,这个世界不如翻了天!”
“嘟……嘟……嘟……”
拨号出去,只有盲音。
财政署长皱眉。能源署长那个女人不会又在跟情人开派对吧?没道理不接通讯。
下一刻,他明白了一切的缘由——
几道火花噼噼啪啪地顺着线路炸响,家人们慌做一团,尖叫着躲到了桌子下面,而下一瞬,餐厅面向花园的落地窗骤然碎裂,“嘭!”,一声巨响,无数的玻璃四散飞溅,尖锐地插入地毯与墙角。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没有灯光,没有照明源,只有从花园外透进来的零星星光。
窗外花园尽头,所有监控摄像,全部闪烁着【权限干扰】字样,宛如黑暗中鲜红的眼睛。
黑影在他面前停下。
“执、执刑官……”
财政署长眼皮狂跳,嘴唇哆嗦。
在他们所有这些权贵的心里,执刑官的含义与“死神”无异。只有执刑官,能在没有审判的情况下,砍死他们这些贵族。
神明在上——执刑官为什么出现在他家?!
话音没落,那黑影身后又缓步走进来一个高挑的人影,行动无声无息,抬手轻轻一抛,甩来一本厚重的书册。
“咚”的一声,书角砸出闷响。
财政署长扑过去,翻开册子……是账本。
他冷汗唰地涌上后背,慌乱道,
“执刑官,我跟您平常互不往来,无冤无仇,这些、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财政署长急中生智,用上了毕生的演技和真情实感哭诉自己生活的不易与艰辛:他是如此地为联邦殚精竭虑、日夜操劳,但许多灰色地带不容他一只小小的蚂蚱蹦跶,他只能被迫委曲求全,暗中收集证据,以期有朝一日,能够亲自向尊贵的执刑官大人举报这些肮脏的贱民……
“如果有机会,我也一定把这群贱种送去审判日!”
财政署长眼含热泪,声音激昂,“为了您,为了联邦,为了这个世界!我是A级公民,律法赋予了我投票权,我一定、绝对、毫无疑问会投他们死刑!我向您发誓!我一定好好使用我的这张票,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您让我——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又茉半垂着眼,漠然地注视五六十岁的老男人撒泼打滚,哭喊乞求,丑态百出。
“你说的没错。”
她很轻、很慢地道。
“我让你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