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递给我一下剪刀,可以吗?”他询问。
林又茉目光扫到一边桌上的园艺剪刀,拿起来,递给他。
“谢谢。”
温臻道谢。
他靠手指的触觉小心辨别枝叶的位置,然后俯身,剪去那些冗余的末梢。
动作时,袖子微微滑下来,林又茉看到之前他手臂上划伤的那一道伤口,红痕还在,像被风雨打湿未干的梅枝。
林又茉忽地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
温臻被惊得剧烈一颤,手中的园艺剪刀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又茉?”呼吸停滞了几瞬,他才迟疑地开口,露出了不自觉的慌张神情,“……是你么?”
“又茉?”
林又茉没回应,她只是上前,拉过他的手臂,她把脸埋进他的衣袖间,轻轻地嗅闻。
很淡的血腥味,也有更浓郁的鸢尾花香味。
温臻咽了咽嗓子,他心跳仍然急促,没有平歇,他感受到身前小女孩小兽一般的嗅闻,慢慢地,放松了绷紧的脊背。
“……又茉。”他嗓音低柔,“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闻他。
但是她愿意主动触碰他,温臻心都变软。
林又茉已经很久没有亲近他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林又茉就这样把自己埋在他手臂上很久。
直到满鼻满脑都是鸢尾花的香味,她才缓缓松开。她感到有些晕眩,像是缺氧的后遗症。
“回去吗?”放下他的手臂,林又茉询问。
少女表情平淡,声线也依然平静,只是脸颊因为刚才的嗅闻浮上一些很轻的红晕。
“好。”温臻应道。
他总会答应她任何事。
温臻慢慢拉下自己的袖子,刚准备凭着记忆找到路,走上几步,一道熟悉的触感又握上了他的手腕,带他前进。
她手的力度很轻,很稳。
温臻不由得莞尔起来。
林又茉领着温臻回到了屋内。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布置如同以前一样,佣人们端上两份晚餐,如同以往一般精细,精美,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温臻吃得要清淡许多。而林又茉的三道菜品也和往常一样,她对吃食没有太多要求。
但在这一刻,她拿着刀叉的手却停下了。
刀叉进食的细微响声清晰,此时忽然停下,在她对面的温臻也发觉了。
“又茉?”
失明的金发神官问道。
烛火摇曳,落在两人脸上。
她依然没说话。
但温臻怔了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良久,抿了抿唇,轻声试探问道:“又茉……要不要以后,让哥哥给你做晚饭,好不好?”
他又补充,“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在神殿时,是温臻抚养的林又茉。后来他太忙,有时过于忙碌,林又茉短暂给别人看管,而林又茉习惯了他做的饭,吃什么都不习惯,甚至一段时间直接不吃东西,拒绝进食,吓得神殿的人以为她要饿死。
温臻本来以为她不会回答,但下一刻——“好。”她说。
林又茉回答得飞快,她又重复了一遍,很慢地道:“好”。
她并没有问他失明了该怎么料理食材,看不见该怎么准备餐食,温臻也完全不会怪她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他只是很高兴……只是真的很高兴。
神殿的人常说他溺爱她。
可为什么不?
“好,那哥哥以后给你做。”温臻温声问,“那又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如果有新的,哥哥也可以学。”
又不说话了。
不过温臻找回了与小时候的林又茉相处的感觉,他自顾自继续温柔接道,“那就像以前一样,你喜欢的那几道菜。”
“嗯。”这回她回答了。
她又紧接着又说了一遍,“好。”
温臻莞尔起来。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样。
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
……
在接下来的日子,林又茉像终于有家的小鸟,每日出去工作,到晚上,会准时回来,回到这个有鸢尾花香的家里,吃晚餐。
等到吃完了饭,她才会再度出门。
温臻亵渎神明的神官名号仍然在外,庄园内依然时不时会遭受入侵或者袭击,但林又茉处理得很好,家里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终留下来的这些,被她捏住了命门,十分听话,不会违抗任何的命令。
E级公民的标志是一道肮脏的催命符,剥夺了所有的人权,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也意味着温臻只能呆在这个家里,不能迈出家门一步。
温臻对此毫无异议。
他像无所觉一般,每日只是呆在这个庄园里,伺弄花草,养病,为林又茉准备晚饭,像不知道这栋宅邸只是一座精致的囚牢,将他的余生困在其中。
而林又茉,则开始对鸢尾花的气味上瘾。
小时候对温臻的依赖终于又卷土重来,林又茉终于又对这种气味开始依恋。
一点点的浅尝辄止不再够。她总觉得自己被吸引,想要更多。
而温臻失明了……
温臻失明这件事,对她毫无影响,甚至只是方便了她。
“又茉……怎么了?”
这一日,她回来时,身上带着屋外的雨水潮气,她迈进屋内,伞放在了一边。
她出去了几日,短暂地没有回家,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温臻听到了她的动静,轻声询问,“又茉?”
他在走廊里,正捧着一束要插.进花瓶的鸢尾花,紫色的花朵摇曳,沾着露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林又茉靠近。
温臻现在已经不会被她接近的声音吓到,美丽的神官笑了笑,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
长而柔顺的金发拂在脸颊两侧,他垂下脸,唇边的笑意温柔。
“怎么了,又茉,跟哥哥说说好不好?”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哥哥一直在担心你,你出差的地方会不会雨下得太大,你有没有带伞。”
“小时候你就不喜欢……唔。”
手中的鸢尾花忽地落地。
林又茉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按到了墙上,头蹭到了他怀里,温臻的背后嘭地撞到了墙,他穿得本来就单薄,白色的绸缎袍子轻易被她蹭开衣领,感受到胸前的触感,温臻轻轻一颤。
她的呼吸湿润,靠近,贴着。
再差一点,就能碰到。
“……哥哥。”
她说,“你锁骨上的咬痕,是谁的?”
温臻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她的气息湿热,嗅闻着,唇贴得很近,在他的怀里,像想要哺食的幼崽。
“是你的。”他闭上眼,轻声回答,“是你很久以前咬的。”
为了骗过薛柏寒,他又割伤了一遍。
就差一点。和嘴唇一样的玫瑰色挺立。
温臻慢慢垂下脸。
抬起手,抚摸小女孩乌黑柔软的发顶。
他嗓音轻哑,哄道
,
“……想吃么?”
像小时候一样。
第23章
毋庸置疑,温臻爱她。
这份爱从太早以前就已经存在,延续到至今,本质已经看不清了。
温臻垂脸抱着她,小女孩身上还带着屋外的水汽,发丝有些湿漉漉。果然没有好好打伞,又茉小时候就不在乎晴天雨天,总在雨里跑,也就是身体健康,不然肯定会生病。
可是就算这样……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