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里还遇到了另外几个神奇的人,他们是搞雨林缸生意的。墨脱有一片雨林,里面有半蛞蝓和很多奇怪的蜗牛。这些人就模拟水族馆的草缸,也搞一个玻璃缸,里面的环境则模拟雨林的湿度,养这些东西。
胖子就说:“现在鼻涕虫都有人养,物质生活确实富裕了。”
我问他们鼻涕虫好养不好养,他们告诉我:“这东西就是对温度和湿度非常讲究,养是不难养,但算是厌恶型行业,现在鼻涕虫干的行价大约是100到300一斤。”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比我们招牌菜卖的还贵。
我们蹲在路边闲聊,听到了好多知识,比如说,用木栅栏围起那种荒田,里面都是杂草,不好耕种的地方,可以养蛞蝓。
给木栅栏套上大棚的薄膜,然后刷上盐和石灰的混合液,里面的蛞蝓就跑不出来了。还要弄一个口子,那个口子平时放一盆盐水堵上,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是要打开的,要吸引野生鼻涕虫进来。
用什么做诱饵呢,要用啤酒。在那块地的中心,放一缸便宜的啤酒花就行了,只要天气不干燥,整块地里很快就全是蛞蝓,装啤酒花的缸上密密麻麻爬的连缸壁都看不见。
食物就是烂草叶子,农民除草之后的草叶子可以直接丢进去。蛞蝓的繁殖非常惊人,那人给我看了一张他们养殖场里的照片,胖子直接就吐了。只不过七个月时间,就感觉养殖场里已经满得没什么空余的位置了。
那完全就是一片蛞蝓的海洋,其中还有很多巨大的蜗牛,是一种非洲蜗牛的入侵物种。
“现在没办法,到处都是这种大蜗牛,最大的能到拳头大小。还有更夸张的,大概比你的脑袋还大。非洲蜗牛携带很多病菌,不但吃光所有的草本,还会驱除本地物种,改变当地的食物链生态。”
“这蜗牛看上去很笨重啊,感觉可以用来做养殖。”
“和福寿螺一样,这东西太大了,鸭子吃起来很困难,而且没有药用价值,完全是个生态灾难。它的繁殖速度非常快,比蛞蝓要快很多倍,生长的速度和吃的速度都比本地植物的生长速度快很多。所以我们只能隔一段时间找人进去,挑出来直接敲碎了喂鸭子。”
“可以养萤火虫么?”我问他。
这对方倒是不知道,不过对方对昆虫很熟悉,就表示,蛞蝓肯定是萤火虫的食物,但是非洲蜗牛太大了,萤火虫的幼虫是否能捕食还是个问题。
他问我:“养萤火虫干什么,恢复萤火虫种群么,但那个很难,环境只要有污染,萤火虫就繁殖不起来。它们的幼虫要生活10个月,成虫才会出来,但很快就会死亡,非常脆弱。”
我说想把萤火虫的幼虫养殖出来喂鸡,他就说:“特别难,这里本身萤火虫就很多,所以这里的鸡多少能吃到一些萤火虫的野生种。但如果大规模养殖,你得养多少。”
我是理科生,算了一下,确实不太现实。福建的萤火虫很多,种类也不少,但如果想达到能养鸡的规模,那得十几年吧。这种虫子十个月繁殖一次,效率很低,而且那哥们儿还说,国内萤火虫养殖,有道德争议。
这事就只能作罢了,但胖子说,可以回去试试。我在村里就知道非洲蜗牛最近在附近造成了一些麻烦,如果想要稳定一下生态,就可以用啤酒去吸引四周的非洲蜗牛,从而吸引四周的萤火虫聚集,然后我们再繁殖一些藏鸡,杀点蜗牛,也是可行的。
蓝袍藏人送给我们的藏鸡,一只起名叫阿母,一只起名叫阿公。一公一母,它们是种鸡了,代表了全村的希望。
还有两头羊,也是一头公一头母,胖子准备回去就吃了,不打算养起来,所以没起名字。
“那你吃不吃阿公阿母的孩子?”我问胖子,胖子擦了擦口水:“你知道么,到了年底,我们就会有上百只鸡,肯定要给阿公阿母减轻一些负担。”
接下来胖子去搞车,我们原来的车不行了,得搞个皮卡,后面放鸡和羊,还有饲料。折腾了一段时间,再回到寺里已经很晚了,我看到整个寺都亮了起来。
所有的地方都点上了油灯,人们都在准备什么节日。小喇嘛跑过来告诉我们,这是因为,要在我们到达这里的几天后(算法非常复杂),寺庙才会开始准备迎接的工作,用来正式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们走进寺庙里,就被人献上了五彩的哈达,大家都在迎接我们。
胖子就纳闷:“敢情我们刚到是吧,之前我们来了,又好像没来?”
第81章 雨村笔记 旅行篇(22)
我们走进庙里,当时来迎接我们的所有人,看着我们走进来,他们开始唱歌,唱的似乎是一种祈福的经文,但是在他们的嗓音下,显得格外的空灵和好听。
他们簇拥着我们,往大喇嘛的房间走去,寺庙里星星点点都是火光。我和胖子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这本来是我以为刚到达吉拉寺时会有的画面。我们被这些人们,一直簇拥到大喇嘛的房间,然后进行一次禅意深浓的对话。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也许发生了,但是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昏迷了过去。
之后我预想中的墨脱之行,应该是充满了禅意的。每天不是对着雪山思索问题,就是看吉拉寺里更多的资料,询问小哥关于当年的问题。我在这里看到的那些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还有遗漏,哪些的真相是什么。
结果我们来到这里之后,修了温泉,搞了温泉花园,得了黄金,失了黄金,发现了阴谋,又没有了阴谋,想租地养萤火虫,又没有租成功。
兜兜转转,等到我们要走的时候,忽然寺庙里举办了盛大的节日,说是欢迎我们的到来。
就如同胖子说的,我们来了,过几天日子了,要走了,又似乎变成了刚到这里,这感觉确实有点奇怪。
但很快我们就释然了,我对事物现在释然得非常快,因为不释然又如何呢?小喇嘛也说了,这是他们的习俗,既然是习俗就尊敬吧。
我们听着那天籁一样的经文,被簇拥着,来到了大喇嘛的房间门口,这里摆满了油灯,我们被引进去。
大喇嘛在里面等我们,那个德仁也在,都穿着喇嘛的僧袍。我们进去在火炉边坐下,其他喇嘛都在那里。
大喇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外面的诵经变得轻松和自由起来,各种声音开始唱起来,也开始有了对歌和民歌,似乎大家开始娱乐起来。
“欢迎你到吉拉寺来。”大喇嘛和我说道。
“不是早就来了么?”我对大喇嘛行礼,但还是提出了问题。
“我们不知道来的是不是你。”大喇嘛说道。
“你是指,不知道我是不是吴邪,也许我是假扮的。”我说着,心说这问题现在还存在么?
“不,我们知道你是吴邪,但不知道,你是不是当年第一次来吉拉寺的那个吴邪。”大喇嘛把火炉里的炭推到我面前,好让我更暖和一点:“那时候刚到吉拉寺的吴邪,犹如璞玉一样,正在寻找自己要雕刻的方向。我的师父告诉我,这个人,将来也许有机会可将刻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刻痕,全部抹去,变回那块璞玉。如果他能够做到,吉拉寺应该用一个盛大的节日,来欢迎他,这是当时他来的时候,所亏欠他的遗憾。”
我没太听懂,看了一眼胖子,胖子就道:“我是什么?天真是璞玉,我是啥,五花肉?”
我按住胖子让他不要乱说,问道:“这节日,是大师父安排的。”
“是的,这是我师父去世之前,给您的礼物。”大喇嘛说道。
德仁在边上说:“当年您见过的老喇嘛,在圆寂之前告诉了我们未来的事情。我们将在山峦之上,迎接族长,我们也将在大雪的后几夜,迎接那个懵懂的陌生人,欢迎他的回来。”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种感觉,无法言表。
那个瞬间,我似乎看到当年的老喇嘛,就在我的面前,在对我笑。
“他预见了我们会回来?”
“是的,当时我们认为,您拿到那张画的时候,和这里的关系,就被切断了,您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但您还是如大师父说的那样,回来了。”大喇嘛递给我暖好的茶水,看了一眼闷油瓶,也给他倒上茶水。
“之前第一天,大师父和族长要说的话,我们已经转达了,其实大师父去世之前,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点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非常安静,似乎和整个气氛完全融为了一体。
“您想要听这个问题吗?”
“您请说。”
“您来到墨脱之后,有一个热闹的开始,您和我们一起陪着族长,走过了几重雪山,来到了这个寺里,却又度过了闹心的、心神不宁和劳苦的几天日子。现在您要离开这里了,您又看到了一个热闹的节日,大家都在欢迎你,您似乎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请问,在您离开墨脱后的时间里,您会记得这些日子里的哪些?又会忘记哪些呢?”
我愣了一下,大喇嘛就说道:“这个答案,您有就有,没有,也不影响我们度过今天。但请您不要说出来,因为要回答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发着呆,大喇嘛递给我一个馒头:“我修为有限,说的不如大师父那么好听和厉害,但也比较实在,您应该听懂了。”
我是听懂了,但我却似乎没有明白背后的深意。
胖子说道:“你看他的表情,他显然没听懂,你再解释一下么。”
“安稳日子,才会懵懵懂懂,是好事啊。”德仁在边上有点酸兮兮地说道。
我接过馒头,觉得这问题里的意思,太多太多了,这似乎不是在问现在的我,似乎在问一个更加未来的我。
大师父,到底还看到了多少呢?我不由得苦笑,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也接过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问我要不要。
胖子在边上问大喇嘛:“我呢,我呢,大师父有没有提我?”
大喇嘛看着胖子说道:“提了,他说,胖子来的话,让我们锁好门,把唐卡都收一收。另外,顺祝这位胖神仙,XXXXXXX。”
最后是一句很深的藏语。
我们都没有听懂,外面的人们又唱了起来,似是经文,似是欢唱,似是极静之中,雪落在房顶的声音。
第82章 雨村笔记 旅行篇(23)
真正到走的时候,没有人送我们,我们三个独自搭着皮卡出来,到了我们停车的加水站。
一切如常,我们上车,胖子开车,后备箱里放着两只藏鸡,两头羊,羊都很乖,而且还没有完全成年,头伸进伸出。闷油瓶靠在后排的角落里,我坐在副驾。
胖子还装走了很多干佛手参,车上也被装饰了很多的经幡,三个人满载而归。
打开车窗,我们又回到八角楼,看到车上的经幡——那些经幡一定在当地有特殊的象征——大家都对着我们的车行礼。
江白在路边接我们,还牵着马匹,我们把羊和鸡托付给他。当时天色已入傍晚,我们在酒店入住,他告诉我们北京队已经到了,和我们住在一层。
那所酒店一层也没有多少间房间,上到三楼之后,门都开着,我就看到小花靠在楼梯口打字。
胖子上去和他寒暄,小花看着我们,眼神一如既往的安定,似乎我们早就约好了一样。
“稀客啊。”我有点意外,这小地方的民间比赛,怎么能吸引他来,胖子是施了什么魔法?
“去楼顶聊吧。”小花拍拍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放下行李,再往上一层就是酒店的楼顶,之前在上面看过雪。
还没到楼顶就闻到了烧烤的味道,我看到黑眼镜正在摆弄烧烤,烧烤架子上面,放着各种肉和蔬菜,旁边还有躺椅,几个大桶里全是雪,里面放着啤酒。上面夕阳晚照,一切都在晚霞的笼罩里。
吉拉寺的海拔太高,这里的气温其实还算高的,黑眼镜穿着背心非常惬意。
我们打招呼,黑眼镜就朝我笑:“听说,吉拉寺有大节目,玩的很开心么。”
“我的状态有点问题。”我对他道:“你也来了,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来玩的。”黑眼镜就笑,直接把一瓶啤酒甩给闷油瓶,闷油瓶抬手接住。胖子开心得不行,过去替下黑眼镜开始烧烤,一排腰子就摆上去了。
我们纷纷坐下,整个小县城的下方是一条巨大的雪溪,我们的酒店就在横跨雪溪的大桥边上,能看到雪溪一路远去,远方是消融得差不多的雪山。这里还挺美的。
黑眼镜快速打开啤酒,甩给其他人,又丢了一瓶给胖子,胖子接过来,手被砸得生疼。
我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觉得心中一股压抑的闷气瞬间舒缓了,喝了一口啤酒,我问:“真的来玩?”
“真的来玩。”小花对我道:“我们刚飞回来,来见见你们,正好胖爷邀请,那就一起来游乐一下。”
“实在不像。”
“你也不像是还会状态不对的样子。”小花看着我:“说说。”
“说不上来。”我对他道。
“他就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总要防御点什么,总要思考点什么。”胖子就说道:“在福建的时候,其实事很多,轻松又忙碌,一出来玩,他就找不到北了。再加上高原反应,还有这庙里的事情,当年多大的压力,天真小同志你他妈能躺平一天么?”
我靠在躺椅上:“可以。”
小花掏出了一包烟,递给我,我愣了一下,这哥们儿平时天天说我抽太多,怎么今天还主动带了烟过来。
“你是不是来催债的?”我试探地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说的状态不对,可能和抽烟有关。”小花说道,自己竟然也点上了一根,抽了起来:“你试试吧。”
我确实最近有点想抽,在胖子和闷油瓶的监视下,我本来就是断烟状态,当然总有偶尔偷偷抽的时候。
我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一股巨大的辛辣气味冲入肺里,我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