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开心的事,或者是讲了个笑话,也可以笑出声。
赵归璞突然觉得有一种心脏尘埃落定的安心。
赵归璞学着掌舵开船,在四大洋风浪中颠簸;
他学着下海修船,记忆中是有一次船只在航行到一半时出了问题,他直接坐飞机到距离最近的码头乘坐船只登船,亲自跟着师傅们在浮冰黑海里乘坐木舟修理;
他学习外语,研究航海图,地理与气候,还要学着与商海吃人的精英们周旋……
但如一叶扁舟,他找到了自己的安息地。
每当烦躁或者对某件事举棋不定、认为自己即将失去运筹帷幄甚至是人生肉眼可见失控时,码头上或者甲板上,就会多一个船工老赵。
——码头是赵归璞的安息地。
正如今日。
迅速的做完剩下的五个集装箱挂锁,今日的工作就算是全部完成,安叔问老赵,要找他的人什么时候到。
赵归璞又抬起手摸了摸口袋,诚实的说:“不知道,也可能不来。”
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其实有一点患得患失。
至少在安叔的解读下,他是这样的没错。
所以安叔同情地拍拍Alpha结实得过分的手臂,讲请他吃晚餐喝酒。
……
也不是元庄中随便就得五位数的洋酒,只是街边便利店里买来的高粱白,配着几个老板娘送的塑料杯,在码头入夜后亮起的随意一盏灯下支张小桌,就是一顿晚餐。
安叔在街边搞来一些卤味酌酒,同老赵闲聊。
他看出今日老赵心不在焉——
本来就话少的人,现在简直算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问什么都嗯嗯啊啊,频繁抬眼看向本区域唯一入口方向。
直到在他频繁瞭望的方向,路灯下,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
深蓝色的运动卫衣卫裤,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黑发Beta走过来的时候,头顶一戳柔软的黑发伴随着他的步伐活泼地跳跃。
他走到破烂餐桌边,迅速扫了眼餐桌上的简易食物,又把视线定格在冬夜海边,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外加一件看上去完全不保暖的外套的男人身上……
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又闭上。
赵归璞看他的额发被吹的翻飞,率先问他:“冷不冷?”
声音依旧冷淡。
安叔扭着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黑发Beta——
也不是开着什么豪车、佩戴者blingbling的首饰彰显富贵,但他长得干净,黑眸清澈透亮,脚上踩着码头工绝对不会买的白色漂亮球鞋,球鞋纤尘不染。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此时此刻,黑发Beta板着脸,没有回答Alpha的提问甚至看上去有些无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安叔一下子有所觉悟,他转过头看看小破桌子对面坐着的男人,实在过分英俊,强壮。
怪不得人家不屑合同工的三险一金。
人家晓得傍大款,人家手中有金饭碗。
安叔站起来,拍大腿说家里的狗今早出门前忘了喂。
没等在场另外两人说话,安叔便迅速闪人,很快的码头上除了船鸣汽笛声,只剩海风呼啸吹过,海浪拍打船身的浪卷声。
吴且向前迈了一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站了——
赵归璞抬起头,这一次在路灯的光亮中清楚的看清自己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他身上那股龙舌兰酒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三日未见,人被折腾的瘦了一圈。
眼里倒还是亮。
尤其是瞪着他的时候。
“你在这干什么?”吴且问。
赵归璞在心中叹了口气,举起酒杯,语气听上去不算的特别正经:“晚餐?”
可惜面前的黑发Beta不肯陪他睁眼说瞎话,顾左右而言他。
“赵归璞。”
吴且浅浅皱眉。
“我今晚回去可能要躺到明天中午才起得来,我还病着。”
他停顿了下。
“现在我站在这吹冷风,就为了听你说废话?”
名字是最短的咒。
赵归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名字在这人的薄唇一开一合中念出来,确实格外惊心动魄。
他执意要跟他要个说法了。
那双明亮且炯炯有神的瞳眸告诉他,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敞开天窗说亮话……
不说,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赵归璞给吴且倒了一杯酒,推给他,说喝了暖和,别病上加病。
吴且接过塑料杯。“咔啦”一声捏了杯子,仰头灌下去,白酒顺滑还带着甘甜,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又反从胃开始顺延食道蹿起一团火。
拿起桌面上放着的酒瓶,吴且也给男人倒了一杯,杯子从一桌的花生米壳中推到男人的手边。
手没立刻拿开,他的指尖压着杯沿。
男人垂下眼,视线定格在他指尖,没动。
吴且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可能是三秒,可能是三十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这么长……
紧接着他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眼圈也有点发红。
冻僵的手从杯沿上挪开,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干净利落地转身。
赵归璞站了起来。
这一次换他捉住了吴且的手。
第96章 【二更】终身美丽
赵归璞这一拽,吴且也只是稍稍侧过身,他是比赵归璞矮一些,侧身往上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成了吊梢眼。
天生含着鄙夷的形状。
拇指压在对方手腕的动脉上,若不是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脉搏跳动变快了一些,赵归璞都会被他骗到,觉得他会把手抽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也可能是当下的情况他暂时丧失掉商业谈判桌上原本最擅长的察言观色。
稍微用力将黑发年轻人往自己这边拖拽了下,放在哪个电视台都很像流浪汉强迫矜贵小少爷的戏码……
干干净净的豪门小少爷被男人拎到怀里,男人沉默地不执一言,花里胡哨的好听情话一句没有,只是安静的抱住他。
吴且的鼻尖撞到男人的胸口,想把脸拿起来,可惜这个动作一出现征兆就被察觉,于是后脑勺被大手结结实实的扣住……
他挣扎了下,挣扎未果。
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放烟花——
期待了很久的礼物终于被拆开,打开发现是自己想要的款式,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原来忐忑都是多余的啊……
这是本来就属于吴且的礼物。
不会被人拿走。
赵归璞等了很久,才等到怀中的人的手臂抬起来慢吞吞缠上他的腰。
与动作相反,怀中的人声音听上去因为压迫有些发闷:“你身上好臭。”
赵归璞“嗯”了声,没有放开他,但很好心的解释了句:“汗。”
“你到底在这干什么?”
“理清思绪。”
“原本计划理清到什么时候?”吴且想了想,“不会是最后拿着手机跟我说下辈子让我们早一点相见。”
“?”
赵归璞沉默了下。
“最迟明天早上就会出现在你家附近。”
这个回答吴且没有特别满意,但也没有特别失望,他的手挪动了下,手掌完全不老实也不能控制的去摸男人工装背心下劲瘦紧实的腰部肌肉,他问赵归璞怎么突然想通。
“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一把锁挂不上,我弄了很久,最后发现拿错了一个旧的型号……码头刚换了一批新锁,可能是仓库那边不小心搞混了。”
赵归璞说,“当时我都爬上集装箱,懒得回去换,想试试新旧混用行不行,反正不都是锁……但安叔提醒我说这么怼锁头会坏掉,锁头是新换的,坏掉包工会心痛。”
男人说着,停顿了下。
“当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会。”
会什么呢?
他又不讲。
除了演讲的念稿环节,吴且几乎很少听见赵归璞一次性的讲那么长的句子,句句在讲码头工的工作日常,又句句带着借物拟人的艺术气息。
“这几天为什么没有给我发信息?”
“不敢。”
“太怂了你。”
“嗯。”赵归璞很是坦然,“人总要有一点缺点的。”
这样立正挨打,吴且觉得赵归璞好乖。
压在对方腰上的手挪了挪绕到了他的前胸,掌心压上去也是硬邦邦的和想象中那种有弹性的柔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