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闻言,不由得笑了笑,随即道:“不说旁的,就说我家中有两个女儿,我不想以后他们议亲之时,旁人说他们的父亲曾在戏待过,所以还请班主能体谅体谅为人父的不易,莫要强人所难。”
陆鸢闻言,心道他父亲的角色倒是代入得挺快的。
戏班班主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你们这么不愿意,也罢了。若是后悔了,就去丽云台寻我,与人说寻黄班主便知是来寻我的了。”
说罢,一拱手,转身就离开。
黄鹂瞧了眼他们夫妻俩,又连忙追上戏班班主。
“班主,你真的放弃这个苗子了?”
从一开始,黄鹂瞧中的是那郎君的样貌,而后发现他便是看不见,步履却依旧沉稳,而且耳力也特别好。
在舞坊待久了,也有些眼力见儿,自是能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这才不想放弃劝说,找来了戏班班主。
戏班班主道:“我也拿了银子出来,可人家也不为所动,可见是真的不愿意,总不能威胁上人家吧。”
“你可别劝了,可惜是可惜了,总好过与人结怨的好。”
“别瞧着他们现在落魄,谁能知道经年之后,人家能不能有所成。”
黄鹂闻言,轻笑道:“不过就是一对山野夫妻,能有什么出息?”
戏班班主的班子常给贵人出台唱戏,也是见过贵人气度,他随即摇了摇头:“那夫妻俩的气度,可不像寻常的山野村夫村妇。”
夫妻两人皆是落落大方,从容有度,试问哪家山野夫妻像他们这样?
待人走后,陆鸢脸色便沉了下来,烦躁道:“希望这是最后一回了,别三天两头来劝你。”
祁晟心有愧疚:“抱歉,给你惹来麻烦了。”
陆鸢把装了碗的桶给了他,还有盆。
“你刚刚与他们说,想要我养着,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祁晟理所当然的道:“我给你做工,你难道不应该养我,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白做工?”
陆鸢:……
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
她笑道:“你是我郎君,让你白做工又怎了?”
祁晟拿稳手上的东西,笑应:“不需工钱,但得给我一日三餐。”
“一日三顿,顿顿油条豆乳,吃不吃?”
祁晟:“也不是不行。”
“你想得倒美,油条多费油,还顿顿吃。”
两人互相调侃,有说有笑得归家。至于方才的事,似乎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生出太大的影响。
第59章
不知不觉间, 陆鸢陪祁晟来城里已然有半个多月了。
祁晟时下不用每日都去医馆,而是改成了两日一趟,也省下了一笔费用。
他们二人也会在双日的东市早市摆摊子,这几次下来, 倒也存下了数百文。
晚间收了摊子, 陆鸢翘着小腿趴在榻上记账。
手上有盈余之后, 她便买来最次等的笔墨和纸,开始记账。
祁晟倒了她的洗脚水, 从外头进来,便见她趴在床上, 一双小腿一晃一晃的, 没半点正形。
在昏黄的烛火下,露出来的那半截小腿更是白得晃人。
祁晟视物情况又比前些天好了一些, 虽依旧看不清人的五官, 可重影的情况却好了很多, 也更能分辨色差了。
是以瞧到那双晃悠着的小腿, 便挪开了视线, 轻咳了一声,道:“不是念着冷, 怎不盖被衾?”
他走至床边,拉过被衾, 直接盖到了她翘起的双脚。
陆鸢斜睨了他一眼, 说:“刚泡了脚,有些热。”
说着, 又用脚把被衾踢开了。
祁晟:……
他只得收起视线,不敢往下瞧。
陆鸢见状,就立即来了兴趣, 调戏他:“你害羞呀?”
祁晟没好气地看向她,定定地看了一会,褐色的眼神似乎过于幽深。
陆鸢察觉到有些不妙,缩着脖子把脸转回到账本上。
小声提醒:“这床可不经造。”
祁晟闻言,不由地扶额。
她这是笃定他什么都不会做,才敢一而再的挑衅。
陆鸢侧眸偷瞧了眼他的无奈,颇有成就感。
祁晟去把房门和窗户都阖上,省得冷风灌入,让身子虚的她着了凉。
他在床边坐下,问她:“要不要给你按一下?”
陆鸢道:“不用了,我又没干什么重活。”
说到这,她抬头看他:“反倒是你,要不要给你按一下?”
这些天,挑水搬桌椅出门,还有推磨,都是他在做。
祁晟应道:“我不累。”
陆鸢却把笔放到床头,然后坐起,把他拉到床上:“我也给你松松骨,不能总是你给我按,我却没有表示。”
说着就跪坐在他身后,直着腰身,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在推拿按摩这一块,她虽不是专业的,但毕竟是做护理专业的,她也是学了点的。
用了暗劲按在他肩上,按了一会,她皱着眉道:“你别绷这么紧,成吗?”
祁晟默了默,应:“你挨得有些近了。”
陆鸢道:“晚上睡觉挨得也近,怎不见你绷得这么紧。”
祁晟没有与她争辩,只道:“你往后挪挪,我便不会绷得这么紧。”
不仅身体绷得紧,便是嗓音也有些发紧。
陆鸢低头瞧了一眼,她身体上的部位,除了这双手,也没别的地方触碰到他。
可别说是她身上的气息侵犯到他了,她可不承认。
她往后挪了些,随之道:“这样总行了吧?”
祁晟“嗯”了一声。
陆鸢按了半刻,手就酸了,便直接甩手不干了:“你应该也不累了,我就不按了。”
祁晟刚觉着舒适,她便停了,挑了挑眉,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鸢拿起自己的账本翻看,不甚在意道:“刚给你按之前,你不是说了不累么。”
祁晟:……歪理。
陆鸢看着账册道:“咱们今日油条和豆乳净挣一百四十六文,生意是真的一日比一日差了。”
祁晟应她:“天冷了,人少了,也是正常的。”
陆鸢轻叹了一声后,又恢复了元气,道:“虽然一日挣得比一日少,可生意比起其他摊子,也还是过得去的。”
她加上把先前存下的存款,与他说:“好在你现在花钱少了一些,所以加上今日的盈利,咱们有四百八十二文了。”
“然后回围山村后,还得拿一百多文给陈二嫂,再花几十文买点东西回去,也能剩下两百多文。”
祁晟听完她的账后,问:“你还没算我们下个月的房租。”
陆鸢:……
忽然就被这一句话抽走了元气,扔下账本在床上滚了几圈:“这怎么还是赤字啊!”
祁晟:“到底还是我这眼疾拖累了你。”
陆鸢叹了一声气,无奈道:“那也不能不治呀,说到底,还是挣钱挣得少了。”
“等等。”她忽然道。
她反应了过来,说:“我们才在这住半个月,还有半个月呢,租金也不急着算进现在得账目里。”
说着她又笑了:“所以这会,我还是有两百多文盈余的。”
祁晟的嘴角也不由地随着她的笑意上扬。
陆鸢自我调节好,便把账册和笔墨都收拾了起来,复而躺回床上,盖上被衾与他道:“歇着吧,都累了一整日了。”
祁晟点了点头,脱鞋上榻。
睡在一块逐渐习惯,也不用她催,便挨着她而躺。
陆鸢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时,还是没忍住问他:“方才都没挨得这么近,你却绷得那么紧,可现在怎就不紧张了?”
祁晟一默,闭着眼,没应她。
陆鸢不依不饶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说说嘛,为什么?”
祁晟似乎不欲搭理,转身就背对她。
陆鸢见状,更好奇了,便睁开眼,半起身扒拉到了他胳膊上,上半身几乎贴了上来。
祁晟身体一瞬绷紧。
喉咙发紧道:“你都知道这里的床不经造,就别来招惹我。”
陆鸢当即就明白了过来,他定是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她掌心贴着他的手臂,便是隔着一层衣服,也感觉到了他手臂的滚烫温度,以及她胸口微触碰到的后边,坚硬如石。
意识到了什么,她立马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