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祁晟只觉烫手得很。
把衣服晾到了檐下,二人都没提这事。
陆鸢手上的被油烫伤了,不能碰水,但身处岭南,一日不洗澡都难受得紧,所以让祁晟在澡间搭了根绳子,再把杌子放到澡间,把水盆放在上头。
这样,她就能一边挂着左手,一边洗澡。
祁晟晓得她有多爱干净,也就没劝她,而是她让他怎么弄,他就怎么就做。
忽然对调了被照顾的角色。
照顾的人适应得快,被照顾的人适应得也极快。
夜里。
因陆鸢怕祁晟会压到她的手,她便睡在了外头,手垂落在床外。
陆鸢的手背火辣辣,一阵一阵地疼,晚间就寝,难受得根本就睡不着。
祁晟:“很难受吗?”
陆鸢“嗯”了一声:“辣疼辣疼的。”
祁晟也没缓解的法子,只得与她说话:“睡不着,那就聊一聊?”
陆鸢问:“聊什么?”
祁晟想了想,问:“春花秋花为什么起这两个名字?”
陆鸢想了想,说:“春花是春天生的,秋花是秋天生的。”
祁晟闻言,笑道:“那若是冬日生的,是不是该叫冬花?”
陆鸢琢磨了一下,应:“还真有这个可能。”
祁晟又问:“有没有想过,给她们再取一个大名?”
陆鸢微微摇了头,说:“姓可以改,但名字还是继续用着。”
这两个名字,是她们娘给起的。
在苏丽娘的心里,花儿是漂亮的,是美好的。
在她们亲生父亲都嫌弃她们俩是闺女的时候,苏丽娘可从来都没有嫌弃过。
祁晟问:“为什么?”
陆鸢笑道:“那当然是因为名字是我起的,所以不能改,春花秋花多好听,春日有桃花,秋日有菊,各有千秋的美。”
祁晟听到她脱口而出的成语,也已经习惯了。
没上过正经学堂,单单只是认字,可不会识得这么多的成语,还会用在闲聊上。
“那便不改。”想了想,他又问:“那若是我们以后又有女儿,是否也要沿用到花字?”
陆鸢应:“姐姐们都叫了,她怎……等等。”
她扭头看向黑暗中的男人:“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你想得未免早了些?”
祁晟:“提前谈好,以后便不会起争执。”
陆鸢冷“呵”了一声,说:“我才不与你说这些。”
祁晟:“那你想说什么?”
陆鸢:得,问题又回到了起始点。
“不说,睡觉。”
她闭上眼,尝试入睡,但依旧无法忽略手上的火辣。
熬了大半宿,祁晟也断断续续地与她说话,说着说着便睡了。
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减。
陆鸢畏冷且很晚才睡,第二日自是赖床了。
巳时末,粥都已经凉了,屋子都还没动静,祁晟心下担心就回了屋,看向在床上似裹成蚕茧的陆鸢。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并未发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鸢已经半睡半醒了,察觉到有人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上,她才微微睁开一条眼缝。
见是祁晟,才打了个哈欠,问:“外边冷不冷?”
祁晟应:“有些冷。”
“既然醒了,就起来盥洗,吃早饭。”
陆鸢一听到有些冷,就摇头:“我缓缓。”
祁晟见状,便起身,把自个的外衫拿了过来:“穿我的衣裳。”
早早就让她往衣裳里添芦花,她嘴上应着,但却也是敷衍,到现在都没塞。
如今手伤着了,便只能是他来拆线添芦花,再缝上。
陆鸢缓和了一下,掀开了被衾,被冷得一哆嗦,忙穿上他的外衫。
祁晟与她道:“我瞧瞧你的手。”
陆鸢把手抬起,递向他。
祁晟拿着她的手仔细观看了一会,才道:“还好并未起水疱,很快就能恢复。”
她的手已经稍稍消肿,也没昨日那么红胀了。
祁晟把紫草油膏又拿了出来。
陆鸢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忙你的。”
虽然他也够轻,但她还是觉得别人给她上药,像是在上刑。
祁晟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惯会敷衍人的,我这会走开,说不准你怕疼,只随便涂抹。”
陆鸢瞪了眼:“我是能拿自己烫伤开玩笑的人吗?”
祁晟垂下眼挖了些许的紫草膏,并未应她,好似是默认了她的话。
陆鸢:……
算了算了,他那么想照顾人,就让他照顾得了。
上了药后,他阖上紫草膏的盖子,说:“我去热一热粥,你先去盥洗。”
陆鸢盥洗后,便回屋喝粥。
她喝着粥,便见祁晟把她新做的衣裳拿了出来。
她问:“你做什么?”
祁晟找到她近来新买的小刀,道:“拆线添芦花。”
说着,便眯起眼,仔细看线头位置。
陆鸢默了默。
他一个近视,竟还想拆衣服的边线?
可别把她衣裳给拆坏了!
陆鸢忙把衣服抢了回来:“别别别,我另一只手还好着呢,我能拆也能缝。”
抢回来后,还小声嘀咕:“我好的衣服就两件,弄坏了咋整。”
祁晟微微蹙眉,也没怪她不早弄,而是道:“若不然花些银钱,找个大娘来帮你添,左右应当也花不了几个钱。”
陆鸢:“别了,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我干活的右手还好好的,也没什么影响。”
“而且今日也不用做什么,慢慢做也是成的。”
祁晟琢磨了一下,道:“若弄不好,别硬撑。”
陆鸢连连点头。
要不是自己拖延症犯了,早该做好了,若是因手伤了,而花钱让人弄,她定然能悔到晚上都睡不着觉的程度。
整个下午,陆鸢都忙着隔开自己衣裳的夹层,往里添芦花,而祁晟在旁给她缝上线。
还别说,他虽然眼睛还是不大好使,可手下的针脚比她做的还要密,还要整齐。
陆鸢见状,顺道把身上属于他的外衫也脱了下来,拆线蓄芦花,再让他自个缝上。
从围山村来城里时,何老婆子便是担心他们会冷,愣是装了一大包的芦花。
看着芦花,陆鸢也有些想何老婆子了。
也不知道家里留守的一老两小,现在过得咋样了。
第61章
围山村。
武家大朗从河里挑了一担水到何家。
何老婆子放下了针线活, 打开了水缸的盖子,道:“晟哥儿和丽娘都去了城里,多得你们兄弟俩能搭把手,又是柴又是挑水, 要不然就我这个老婆子和两个干不动活的孩子, 怎么能日日有柴有水用。”
大武应:“嫂子找我们干活, 离开的时候,也说好的, 我们来负责柴火和水。”
这一个月以来,因为帮忙干活, 挣了一些银钱, 兄弟姐妹四个也能填饱肚子了。
挣了些银钱,这个冬天也不用挨饿了。
何老婆子道:“说好只负责做豆乳和豆花的水和柴火, 可你和小武日日都来挑水, 三天两头就砍柴过来。”
大武把水都倒进了水缸里, 道:“顺手的事。”
把水倒进了水缸后, 大武问:“最近天冷了, 明天要不要少做些豆乳和豆花”
何老婆子想了想,说:“还是少做些吧, 省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