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坐不住,慌忙恳声问:“罗师姐,阿风呢?”
罗纤语塞,正愁不知如何开口。
贺玉仙却突然开了口:“阿风?不用再找了,那孩子,让我送走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贺凤臣遽变了脸色。
方梦白浑像被人打了一闷棍,“送走?!”
浑如个大浪当头打来,打得两人都白了脸色,险些坐不住。
“对,前天刚走的。”贺玉仙纳闷。不解这两人为何作出这么大反应。
“阿风……她……我……”方梦白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颤声开口,“她送到哪里去了,为何要送她走?”
贺玉仙道:“你竟不知道吗?升鸾的病说起来还跟你脱不开干系。”对上方梦白,贺玉仙就再没这般好脸色了,不禁冷笑一声。
虽说是为自己撑腰,可贺凤臣面色却极为苍白、难看,“敢问姑奶奶将人送往何方……此事与她无关的。”
贺玉仙道:“人我已送到你长瀛姑姑身边,跟着她你还不放心?”
贺凤臣素知这位大姑奶奶脾性。说是送走,恐怕阿风当时并无反抗之力。
一想到此,贺凤臣便忽感头晕目眩,胸口发闷恶心,强忍住了,耐着性子续问:“长瀛姑姑避世已久,怎可劳烦她老人家?”
贺玉仙着实纳了闷了。
她承认她马不停蹄将人送走的确存了为贺凤臣的私心。
“我将她送走你还不高兴吗?”
贺凤臣:“……”
方梦白一想阿风被送走时的凄惶,简直心如刀绞。他舌尖暗暗发苦。
阿风还是太过纯真善良,岂知这一走便由不得她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夫妻二人相依为命,共度多少难关,如今离散天涯。
方梦白心绪激动起伏之下,竟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贺玉仙等人被吓一大跳。
罗纤:“方道友?!”
可为未等她们围上前去察看方梦白的情况。
贺凤臣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他皱眉皱眉,五指紧扣被褥,想要忍耐,却不妨扯破被褥,同时吐血。
“师弟/升鸾!”
药庐一下子就被惊动了。
许抱一忙替二人把脉,小川跑出去请张长老。
刹那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贺玉仙惊魂未定退出里屋:“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将那小姑娘送走?怎弄得这般阵仗?她为他夫妻二人着想,怎么他俩反倒一个接一个吐血?
“方梦白也就算了,升鸾这是怎么回事?!”
第60章
罗纤也吃一大惊。
“或许……升鸾阿风之间交好, 友谊比旁人深厚吧……”犹豫半晌,罗纤吞吞吐吐说,可她心底却清楚, 绝非如此!
若以常理言之, 夫婿情人被送走, 贺凤臣不论如何也当欢喜才是。
若说是他同阿风情谊深厚,这才不能接受这个消息,那吐血不止又是怎么回事?友谊当真深厚到这个地步不成?
观贺凤臣方才面色苍白, 忧惶不似作假,几乎同方梦白这个夫婿如出一辙了……个中蹊跷, 罗纤骇白了面色,那猜想太过荒唐,她不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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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出了云川地界,继续向前飞行。
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眼前尽情铺展, 云卷云舒, 仿佛触手可及。
可阿风却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她惦念她走之前仍昏睡不醒的方、贺二人。
同行的太一观弟子见她郁郁寡欢,便建议她去甲板上吹风散心。
这艘飞舟的终点虽会在留风岛, 但中途会行经停靠许多不同驿站。因此,舟上除了她还有不少太一弟子。
阿风吹了一会儿风, 非但没能排遣心中郁闷,反倒给自己吹饿了。
人生在世, 吃喝二字, 就连修仙也能戒除这口腹之欲。
眼见日上中天,
她盘算着去船中的斋堂去找点东西吃。
才上到二楼,便觉得这四周出奇的安静。
按理来说,这是饭点, 舟上又有不少如她一般,胃口大得能吞牛的年轻弟子。怎么会这么安静?
阿风起初并未多想,但进到厅堂,只见一张张横条长桌上摆满了新鲜饭菜。
这些饭菜明显是刚打没多久,还冒着腾腾白气,似乎不久前丁零当啷的觥筹交错之声犹然再耳。
缭绕的烟火气中,却唯独不见一人!
筷子,碗碟都在,唯独不见食客、杂役与伙夫。
阿风顿觉出不对劲,心里一紧,转身就跑!
才跑出一步,后脑勺一阵冷风滑过,响起一道娇俏女声,笑如银铃。
“小姑娘,久别重逢……你跑什么?”
阿风不假思索,锵然拔剑,回身狠狠一劈!
一道剑光险而又险在她面前破碎,阿风相信,若是她晚一步,这道剑光都会毫不留情贯入她的后脑,将她脑浆都搅和得稀巴烂。
“玉绮罗?”她惊魂未定,蹙补作色,瞧着眼前娇美如花的女子。
玉绮罗收了剑光,微微一笑,裙裳曳地,腰肢款摆,朝她走来,“嗯……好久不见。”
“这么紧张干什么?”她觑她神情紧张,扑哧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风心惊肉跳,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人呢?”
玉绮罗眼波流转,“关心那些人做什么?奴家今日可是专为你而来啊。”
她说着,长袖一拂,卷起桌上一杯酒盏送到她面前,“时辰也不早了,一定饿了吧?来,喝下这杯薄酒,奴家今日做东请客,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灵气运用之巧,杯酒递到阿风面前时,酒液仍平如明镜,点滴未洒。阿风当然不可能喝下这杯酒。
她心里沉沉。玉绮罗明显是为她而来,她的修为就连贺凤臣也不敢轻忽。现今她要抓她,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其他太一观弟子呢?
以玉绮罗一人之力,显然对付不了这么多太一观弟子,她肯定有同伙,拂衣楼的人也在?
那玉玲珑呢?上回她们走时,玉玲珑受伤严重,明显是活不成了。
她死了吗?玉绮罗是要来寻仇吗?
贺玉仙将她送走,也不是随便随便就把她打发走的。罗纤说过这飞舟内部设有严密阵法,按理来说,玉绮罗进不来才对。
除非——
阿风心里一跳,电光火石间,顺利成章跳出个答案。
有内鬼。
玉绮罗见她不买账,也不生气,只笑着朝她一步步走来,当真是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阿风在她紧逼之下,只能步步后退,她心里混乱如麻,大脑飞快运转。却也知晓,以她之力,玉绮罗现在抓她,简直是瓮中捉鳖。
她抬起头,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拖延一番,玉绮罗却仿佛看穿她的想法,浅浅一笑,一挥袖的功夫,阿风便觉一阵香风铺面而来,她浑身触之即软,眼前一黑,顷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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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凤臣、方梦白同时吐血。
许抱一、张长老好不容易才稳定二人病情,相与走出药庐。
贺玉仙早已等候多时:“掌教,他二人如何了?”
想到方才所见,许抱一仍微觉心惊,困惑不已:“夫妻之契的反噬加重了……怎会?”
张长老神色凝重:“我才疏学浅,不能解答,但二人同时昏迷,同时吐血,或许是夫妻契约交相影响之故……”
三人正商谈,却见罗纤形色匆匆从外头奔来。
“掌教!”
许抱一翻掌下压:“何事如此惊慌急促?”
罗纤面露难色:“……方才有乘坐阿风道友那一班飞舟的弟子来报……说是飞舟遇袭,他们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但阿风道友却不知所踪……”
贺玉仙愕然不已:“怎会?!”
许抱一目光转厉:“太一飞舟素来设有我派独门阵法,如何被人轻易突破?怎么回事?说清楚!”
罗纤舌尖发苦:“弟子……弟子也不知晓个中内情,或许只能将逃出来的弟子都叫来仔细询问……”
“但是师弟跟方道友那边……”
贺玉仙果断说:“先瞒下!”
可还没等她话说完,方梦白的嗓音便从几人身后响起。
“事到如今,诸位前辈仍要瞒我着我同贺兄吗?”
方梦白倚门而望,嗓音微弱,面色不快,语气已有几分不客气。
贺玉仙看向贺凤臣:“升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