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大口喘着气,她的头发在这样冷的冬天居然都汗湿了。
“不好了太太,我去的时候,内瑟菲尔德的门口正在搬东西。宾利小姐把我叫进去,告诉我宾利先生已经回伦敦去了,她们其他人今天也要搬走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回伦敦了?说好要这周求婚的人居然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宾利一家在过去的一个月和贝内特一家相处融洽,住了这么久要离开了居然没有派一个人过来道别一下?这都是什么天大的笑话啊。
贝内特太太惊得嗓音都劈叉了:“你在说什么糊话啊?搬走了,怎么可能?不是,这是为什么啊?简,你和宾利先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简被她问得满脸苍白,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伊丽莎白心疼的拉住她的手:“够了妈妈,简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为难她了,她已经够伤心了。”
贝
内特太太说:“对,简是最温柔懂事的孩子了,绝不会引起宾利先生的不快,一定是宾利先生的那群姐妹说了什么。不行,我要亲自去问她们!”
她大吵大闹的样子震慑到了几个孩子,导致她们都不敢上前扯住她跟她讲道理。还是加德纳太太伸手拉住了她。
加德纳先生也说:“好了,姐姐,你现在去只会让街坊领居都躲在家里看笑话。那位宾利先生从未和简确定任何关系,你能用什么身份上门去质问他的姐妹。”
简马上要嫁一个好男人了,这可是贝内特太太近来最大的精神支柱。这根支柱现在摇晃起来,晃得她整个神经理智都开始崩盘。
这时,海瑟尔站出来说:“我现在去内瑟菲尔德吧,我和宾利小姐是朋友,听说她要走的消息去看看也是正常的。”
她的兄嫂和几个侄女纷纷赞成,至少海瑟尔看起来情绪稳定很多。
贝内特太太快步走过来抓住海瑟尔的手,就像抓着她的救命稻草:“我最亲爱的妹妹,你好好去替我问问,整个朗伯恩都知道你侄女和宾利先生的关系,他这样不是欺负人吗?”
海瑟尔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姐姐你总是到处乱说,简也不至于陷入现在这种尴尬的情景。要是有人上门来说闲话,你可说什么也要挡在她面前。”
贝内特太太赶紧诺诺答应下来,她这会儿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海瑟尔也没再多说什么,立马就动身了。
等她赶到内瑟菲尔德的时候,已经没有仆人在门口搬行李了,门口空荡荡的停着几辆马车,宾利小姐独自站在整装待发的车队旁边,静静的眺望远方。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她勉强对海瑟尔笑了一下。
海瑟尔走到她对面,伸手拉了拉她快被风吹翻一半的披风:“你知道还不提前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就这样什么也不管就直接跑了?”
海瑟尔心里明白,现在绝不是原著里因为达西和宾利小姐不同意这门婚事,因而把宾利留在伦敦的剧情,发生这样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宾利小姐沉默好一会儿,直到旁边的车窗传来咚咚声,是她姐姐在催促她快点出发,她才终于开了口。
“我们家…好像出事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生意上的事。”
她忍不住咳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其实我哥哥好几天前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刚开始他还不相信,后来他一个负责财产事宜的心腹过来了,我哥哥才确定,我们家的财务状况真的陷入了危机。”
“财务状况?”
“嗯,前几天我看哥哥一直在书房焦虑的乱转,每天寄出去收回来无数封信。我也是前天才弄明白一点,应该是我哥哥购买那一千英亩土地的时候受到了欺诈,现在那个土地很可能不再是我们家的了,甚至可能给我们招致祸事。”
海瑟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她确实记得原著里提到过,宾利家是新贵,靠经营产业获得了一大笔财产,但是在土地上缺有所缺乏,所以才一直想买下一处庄园。
所以当时运河投资的时候,她一开始也确实没想到宾利先生也有一千英亩土地,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少世袭的地主都不一定有这个数。
那会儿贝内特太太在餐桌上问宾利先生的时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海瑟尔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或者设定没有提及。
现在想想,那份土地可能确实是宾利先生用多年的收入自己购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突然就出了岔子。这个岔子可能是本来根本不会发生的,也可能是原著结束后在未尽之言中会发生的事。
总之,一切都改变了。
和土地相关的手续和问题一定很复杂,但靠自己瞎猜根本不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现在或许只有宾利先生自己最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海瑟尔握着宾利小姐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卡洛琳,你要振作起来,这说不定只是一个暂时性的危机。等你到了伦敦,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寄信告诉我。我之前说过,你救过我,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卡洛琳瘪了瘪嘴,努力把眼泪眨回去,点点头,转身上车了。
两个月前,载着英格兰北部阔少爷娇小姐的马车轰轰烈烈的驶来,在整个朗伯恩激起巨大的水花;两个月后,她们仓促的安静离开,留下流言蜚语在这个小村庄里散布开来。
第36章 乡村生活30
海瑟尔从内瑟菲尔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两点钟了,断断续续的雨使得乡间的土路变得泥泞难走,平常乘马车只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在冬天要花费至少1.5倍的时间。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很多富裕家庭在冬季会迁居伦敦。如朗伯恩之类的乡村在春夏秋三季都各有风味,遇上晴朗的好天气即使只是在田间树林走动一会儿都能有益于身心健康。
而到了冬季,英国的冬季阴冷多雨,乡村缺乏现代供暖系统,道路泥泞结冰又导致交通不便,社交活动几乎停滞。此外,乡村的冬天物资也相对短缺,诸如新鲜蔬果、燃料之类的必备用品的运输受限也会导致冬季生活质量降低。
海瑟尔这一路颠簸回来,又冷又晕,下车的时候差点要吐出来。她这会儿真心觉得宾利先生对简还是有些真心的,这样难走的路他前段时间能坚持至少隔一天走一趟,真是有耐心和毅力啊。
海瑟尔用厚厚的羊绒围巾包住整个肩膀和脑袋后,才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简居然就穿了一条居家的裙子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她的鼻子被北风刮得通红,虽然表情仍旧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是一朵破碎的小白花了。
海瑟尔赶快把她拉进屋里,很快,所有人都围上来了,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刚准备开口,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有热汤吗,让我边吃边说行吗,这可怕的妖风要把我吹感冒了。”
她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吃的态度,让屋子里的氛围松快了不少。
加德纳太太代替六神无主的主人家张罗着让厨房赶快把午餐摆上桌,好在莫利太太早就有所准备,才不至于让大家饥肠辘辘的再等两个小时。
午餐以最快的速度摆齐,海瑟尔拿起汤勺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炖鸡汤,才终于感觉身体热起来了。
她一边喝汤一边尽可能轻松的说:“从我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宾利先生应该不是什么背信负义、临阵脱逃的人,他确实是有急事要处理。”
她这话一出,简立刻担心的放下叉子。
“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海瑟尔立刻否定了:“不,他身体很好,只是他之前做的一笔生意遇到了点问题,所以现在必须回伦敦处理。事情太突然,想必宾利先生也来不及上门告知。”
伊丽莎白问:“那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呢,她们怎么也走了?”
海瑟尔淡定的解释道:“宾利先生走得急,她们心里也担心,想跟过去照顾他。况且冬天内瑟菲尔德还是太大了,取暖也不方便,她们本来就习惯在伦敦过冬的。”
屋里其他人都稍微放下心来,只有简依旧忧心忡忡的。贝内特太太只关心宾利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继续完成他的计划,不过事情没处理完之前谁也无法预测这个时间。
晚上,虽然有加德纳夫妇尽力讲些有趣的事活跃氛围,又有海瑟尔和玛丽积极配合,起居室里的氛围还是变得有些微妙,就像一群拙劣的演员在努力扮演着无事发生的日常状态,却因为用力过猛而露出马脚。
回到房间后,简久
久不能入睡,她盯着微微摇晃的烛光,心里的不安愈加放大。
“我总觉得宾利先生遇到的事不像姨妈说的那样简单,或许宾利小姐没有说实话,又或许姨妈隐瞒下来不想让我们担心。”
伊丽莎白把蜡烛吹灭,爬上床和简头靠着头:“现在战争还没结束,工业和贸易都受到影响,舅舅不也说今年的生意难做吗?况且宾利先生不是还有土地吗,就算生意一时不好,只要有土地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他或许不太擅长经营产业,他总是太善心,就像爸爸说的,或许我们两个在一起会被下人骗的入不敷出。”
伊丽莎白说:“你只是经历的太少,等你小小的被骗几次,就什么都会了。现在快闭上眼睛睡觉吧,你今天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我都听见你咳嗽好几次了。”
伊丽莎白的担心没有错,翌日一早,她一睁开眼就发现简的状态不对劲了。简满脸通红的紧闭着眼睛,伊丽莎白摸了摸她的额头,赶紧下去叫人。
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拿湿毛巾给她擦脸,她睁开眼睛,发现一家人都围在她身边,一时有些恍惚。
“呜呜呜,我可怜的简!”贝内特太太看见她终于醒过来,立刻就从旁边扑上来。
简有些糊涂的握了握妈妈的手,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见旁边坐着的一脸关心的加德纳太太,这才想起来。
“舅妈。”简咳嗽了几声,引得加德纳太太赶紧凑过来给她顺气:“你们是不是两天后就要回伦敦了,可不可以也带上我一起去。我想去伦敦见宾利先生一面,看看他是否需要安慰和帮助。”
加德纳太太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可是你现在身体撑不住,两天时间大概率连烧都退不下来,要坐那么长时间马车去伦敦,我怕你的病情会加重啊。”
简哀求的看着她,她这会儿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不仅是被身体里的火烘烤,还是在爱情的火上煎熬。
伊丽莎白换了个新毛巾给她擦脸,心疼的说:“简,你别着急。等你的病好利索了,最多也就半个月,到时候我再陪你一起坐车去舅妈家,怎么样?”
简支撑着爬起来:“妈妈,可以帮我叫一下村医吗?也许放血后我能好的快一点,就能早点去伦敦了。”
伊丽莎白:“简,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放血治疗感冒发烧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我听说甚至还有人因为缺血生病得越来越频繁。”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低迷,宾利先生一去不复返,简现在又倒下了,其他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帮忙。
贝内特太太倒是希望简能够早点好起来去伦敦,但她觉得放血还是太过可怕了,只要不到迫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事。
海瑟尔看着这一群急得团团转的亲人们,想了想还是招手让蕾娜去楼上拿她的紫锥花提取剂。她本来不想这么快拿出来的,打算先在动物身上多实验几次,再慢慢说服大家。毕竟朗伯恩目前的退烧治感冒的手段,除了放血之外,还停留在物理降温和自愈这种原始的阶段。
“简,我有一个法子,你要不要试一下。你看,就是这个。”海瑟尔从蕾娜手上接过玻璃瓶子,举起来给她看。
这份酊剂经过过滤在白天已经呈现一种不太浑浊的棕色,在日光下的照耀下,看起来有点像从泥水沟刚刚舀起来的污水。轻轻摇晃一下,还有不知名的沉淀物在瓶子里转动。
贝内特太太大惊失色:“海瑟尔,你这不会是从什么巫女手上买的吧,你可不能这么无知啊!”
海瑟尔要被她的想象力气笑了:“哎呀,跟你说不清楚。这是我从后山采摘回来的花朵制成的,玛丽当时和我一起去的,我只是把它处理后放进朗姆酒,因为浸泡时间还不够长,所以暂时还没有变成最终的琥珀色。”
玛丽点点头:“这就是姨妈之前在阁楼做的东西吧。就像书里写的印第安土著人的草药一样对吗,姨妈说这种花也有治疗发烧的功能。”
海瑟尔解释道:“这种花叫紫锥菊,有免疫调节和抗炎的作用。其实它用于轻度感冒或者快要感冒的时候更好,可以刺激免疫细胞,缩短感冒进程。我昨天吹了风之后也感觉不太对劲,就尝试着滴了几滴到热水里喝下去,今天早上什么症状也没有了。”
两位太太被这一系列陌生词汇弄的晕头转向,玛丽和伊丽莎白却听得若有所思。
海瑟尔也知道这种新鲜东西很难被接受:“虽然它浸泡的时间还不够久,不过我昨天尝试的时候发现入口已经有很强烈的麻意,这说明这份感冒酊剂已经基本可以使用了。简只是因为发热和吹冷风引起发烧,我想喝了它就算没什么大用处,至少也不会让病情进一步加重。”
海瑟尔把瓶子搁在简的床头柜上,让她自己慢慢决定用不用,其他人也都决定尊重她的选择。
简安静的想了想,拿起瓶子,对门口等着的女仆说:“请帮我取一杯烫一点的水,我想试一试。”
这边简喝了水刚刚躺下,露西就跑上来悄悄告诉贝内特太太,布鲁克太太还有几位其他太太来拜访了,现在正在起居室等着。
贝内特太太一边下楼,一边后悔的说:“她们一定是来看笑话的,路这么难走还特地费劲赶过来,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海瑟尔,你说的没错,都怪我,要是我没把宾利先生和简的事透露出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我们只用安静的等待宾利先生回来就行啦。”
她看样子是真的后悔了。她贪慕虚荣,但确实真心希望简能嫁一个好人。现在宾利家出了事,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万一真到了解决不了的地步,简总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她能想到让海瑟尔把布朗少校当备胎,同样能想到现在不适合再和宾利先生死死的捆绑在一起。
她难得想得透彻了一点,这使得她现在既自责又无措,想起妹妹提醒她要冲在前面保护简的名声,赶忙打起精神往起居室走。
第37章 乡村生活31
贝内特太太磨蹭着下楼去了,她实在不愿意让几十年的老对家打脸。上一次布鲁克太太用柯林斯先生嘲讽她的时候,她还能用宾利先生这张好牌打回去。这一次她翻遍贫瘠的脑子也找不出来另一张好牌,这让她实在不愿意面对。
不过如果她拒而不见,布鲁克太太一定会大肆宣扬贝内特一家因为到手的准女婿飞了无脸见人的丑闻。想到这里,她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昂首挺胸的走进了起居室。
贝内特太太的身影一消失,她的四个身体还健康的女儿加上她妹妹就整整齐齐的从一楼楼梯扶手后冒出来。
“哦,可怜的妈妈,她这次一定会在布鲁克太太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的,而我下次也注定会被安妮布鲁克嘲笑的。”基蒂趴在栏杆上,有气无力的绕着头发。
“事实确实如此。”莉迪亚占据了最靠近起居室的位置,这让她能够清楚的听见里面的每一句对话。“布鲁克太太和她的联盟在简单的寒暄后,就开始为不幸的简感到抱歉,并且神通广大的猜测到简已经病倒在床上了。”
“妈妈怎么说的?”
莉迪亚听了一小段,随即转述道:“妈妈说她们大概是听错消息了,宾利先生并没有潜逃,他只是有急事需要处理,等处理完毕就会回来。”
基蒂:“那么我猜,布鲁克太太一定不会信,她只会觉得妈妈在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