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么了?”
“咱们常去的鸭铺,说鸭子全被人订走了!”林森气得脸色发青,“明明边上还摆着六七十只,偏说一会儿就有人来拿。”
林芝皱皱眉:“那其他铺子呢?”
为了防止供应链出现问题,林芝记此前便定下了三五家铺子,正常情况下不会缺货。
偏偏林森咬牙道:“都没货!”
宋娇娘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哪家铺子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鸭子?分明是见咱们生意好,故意卡咱们货源!”
“关键是,咱们已经订出去六十来只了!”林森烦的是这个。
“没事。”林芝想了想,便有了打算:“您再去一趟市场,既然没有鸭,咱们就买鸡、买鹅,买鸽子和鹌鹑。”
林芝嘴角往上翘了一翘:“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多银钱,能把全汴京的禽类都包圆了。真有这本事,也犯不着跟咱们抢生意了。”
“鸡、鹅、鸽子和鹌鹑?这些也能做?”林森略有些迟疑。
“能。”林芝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林森闻言,顿时心中大定。他刚转身离开,又被林芝唤住:“对了,爹,您今日就买鹅,要是不够就再补些鸡。”
林森不明就里,但也欣然应允,匆匆去了集市上将大鹅定齐全。
跟在林森后头打探情况的小
厮见状,登时傻了眼。他匆匆跑回谢大羊肉馆,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郎主!”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那个林芝记的掌柜,那个林掌柜又去了街市。”小厮喘着气,努力回话。
“急什么?那几家铺子的鸭子不都被咱们家收了嘛,他要买啊只能买那些农户的。”谢平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心情甚是不错,幸灾乐祸地猜测着林森的反应:“嘿嘿,用那些农户养的鸭子,我看他们怎么保持品质!”
“不是,不是。”正当谢平得意时,小厮插话道:“郎主,林掌柜没去买鸭,而是买了好些大鹅和鸡。”
第63章
谢平一怔:“什么!?”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直了身子,脸色阴晴不定。谢平沉思半响,方才重新舒展身体:“哼,怕什么!依我看,他们八成是知道我们与鸭铺签订了契约,想要引导我们跟着去买那些畜禽,以为这样就就能让我资金紧张——”
谢平说到这里,不免肉痛起来。为了这事儿能办成,他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方才说服那几家鸭铺,最终他一口气定下三个月的订单,并且提前支付了一大笔定金。
这也是他与林芝记的差距。
谢平自信满满,毕竟他从花娘子那打听到林掌柜一家为了盘下铺子,将自己带来的银钱全部投了下去,饶是前面十几日生意再好,手里的银钱也顶多只有几十贯。
就这点钱,他们断然没办法与那鸭铺定下更多的货。
光是耗,都是耗死他们!
谢平志得意满,吩咐小厮继续盯着,又回后院查看曹厨等人的进度:“今日要正式营业了,做出来的烧鸭如何?”
曹厨态度冷淡,回道:“尚可。”
谢平瞅了眼油亮的炙(烧)鸭,心里满意得很:“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趁着林芝记出现差错的时机咱们要一举把食客都拉回来!”
诸人纷纷应声,只是等谢平离开后曹厨的徒弟便凑上前:“师傅,不提醒一下,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起来,反正我们是按方子做的。”曹厨瞥了徒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重声道:“这可是汤厨的方子。”
“再说了,掌柜的不都说了自己琢磨了手段,保准林芝记做不来烧鸭。”
“既然林芝记做不来,谁还能对比两种烧鸭间的味道区别?”
徒弟讪讪然地闭上嘴,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按着曹厨的吩咐去办。只是到了人后,他也不由地拉着旁的师兄弟吐槽:“别说对付外头了,我咋觉得咱们铺子得先起内讧了?”
“……可不是嘛。”另外几人也同样面带忧色,其实诸人也听到伙计的聊天,也觉得其余人说的没错,做羊肉便主打做羊肉,非要与林芝记去比鸭肉做什么?
谢平完全没注意到铺子明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已是暗流涌动。他正指挥几名小厮换上招幌,摆上桌椅,最后搭上木架,挂上价格。
“等等。”谢平叫停了伙计,“把七十八文一斤改成六十八文。”
“六十八文?掌柜的,这会不会价格太低了?”账房惊了一跳,赶忙劝道。
“哼,他们家不是想做烧鹅来抵抗吗?”谢平冷笑一声,“我价格降低十文顶多是不做了,我看他们敢不敢放低价格。”
“这——”
“按我说的去做!”
“是——”就在谢大羊肉馆诸人忙进忙出时,林森也将大鹅带回铺里。
他照旧负责杀鹅事宜,待上手以后他发现除去大鹅的尺寸要比鸭子大,其余杀鹅与杀鸭也没什么区别。
待杀完以后,林芝抹了抹手,仔细交代起林森:“爹,还要麻烦您再去一趟郭四郎茶坊,说明一下如今的情况,记得得说明鸭铺未提前说明,突然不再供应鸭子,导致我们原本应当每日提供的鸭货也暂时无法供应。”
“为了这事,我们临时将烧鸭改成烧鹅和烧鸡,可以改而提供卤鹅头、鹅颈和鹅掌,另外还能提供卤鸡杂。”
“若是可以接受,下午我们可以将货物送去让他们试吃,并愿意在过去提供价上打九折。”
林森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竟是差点忘了!”要是等到下午要送货才想起,到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林森心中懊恼,暗暗告诫自己一番,又细细记下女儿的叮嘱。
等他杀完鹅和鸡,便净了净手,换身干净衣服,租了毛驴便出发去郭四郎茶坊。
宋娇娘则帮衬着处理那堆大鹅,还别说除去尺寸大了一些,其余过程皆是差不多。
“就连腌料也不用改?”
“是啊。”林芝熟练地抹着酱料,把鹅屁股给缝上,吹气并用热水定型,一连串操作那是行云流水:“刚开始我不选鹅,单纯就是鹅的价格比鸭要贵些。”
加之也不确定好不好卖,加上窑炉只有一只,烤鸭子能一次性烤三只,还能整只整只卖,可换做烧鹅一炉只能烤两只,加上其份量大,半只一只价格会贵上一倍也不止。
“哪晓得后面生意会那么好,我的那些顾虑都是白搭。”林芝笑了笑,给风干的大鹅刷上脆皮水:“之前我想着烧鸭都已经卖出名气了,也就懒得更换了,这回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改成烧鹅也不错。”
有了两只窑炉以后,她一回可以出炉四只,大鹅一只出肉足够七到十斤,算下来还比烧鸭划算。
非说有什么问题的话,林芝想了想:“就是烧鹅的价格要贵些,烧鸭卖八十文一斤,那烧鹅得要一百二十文一斤才行。”
“一百二十文一斤!?”宋娇娘不免再次紧张起来:“这价会不会有点贵了。”
“鹅的成本要高,而且体型操作也要困难一些。”林芝自觉定价并不算贵,“况且今日是头日换成烧鹅,预定的客户就按烧鸭的价,往后再改了价格。”
“嗐,我就担心那人又把鹅——”
“那就换成烧鸡。”林芝嘴角上扬,轻笑道:“再不济还可以换成烤乳鸽或者烤鹌鹑,这两样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差。”
宋娇娘闻言,终是不语了,她想芝姐儿先前有一句话没说错,除非对方能垄断整个禽类市场,不然就没办法让自家停手。
可都能垄断整个禽类市场了,那还与自家计较这个做什么?不得让自家卖得多些,也好让他赚得多些?
没了后顾之忧的宋娇娘顿时心头一松,兴致勃勃期待着对面的反应。
为什么说是对面呢?毕竟他们搬出桌椅,更换招幌的动静之大,连余娘子都忍不住又进来说了。
“宋娘子,你看到没?”
“谢大羊肉馆那烧鸭,就买六十八文一斤!”
宋娇娘去门口看了一眼,又是震惊又是无语:“咱们又与谢大羊肉馆毫无联系,甚至还去他们家用过一次饭呢,怎搞得好像我们家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天知道。”林芝耸耸肩膀,将风干的大鹅送到窑炉里,仔细密封上。
她现在不担心谢大羊肉馆,更担心的还是烤制问题,毕竟鹅的体型要比鸭大上不少,想要保持外皮焦脆的同时内里也能同时熟透,便需要调低温度,延长烤制时间。
可这样外皮的颜色和脆度都有可能变差,故而林芝需要依靠自己过往的经验,慎重调整炭火的数量,窑炉的温度,尽可能做出完美的烧鹅来。
正当林芝在屋里忙忙碌碌时,点卯的时间也即将到来,大理寺前街上的人也渐渐变多。
不少食客刚刚走近,便被谢大羊肉馆门口的景象所吸引,惊讶地围上前去:“……烧鸭?”
“等会,这是谢大羊肉馆吧?”
“他们家怎么开始卖烧鸭了?”
路过的官吏衙役,乃至普通百姓都面露迷惑,可架不住谢大羊肉馆只要六十八文一斤,顿时教不少人涌上前去看。
“林芝记要八十文一斤呢!”
“只要六十八文一斤……我买半斤试试!”
就如谢平所想,六十八文一斤的价格顿时引发了食客的热情,不少以往未曾在林芝记买过,又或是嫌贵只买过一两回尝鲜的食客纷纷上前,不多时便卖出了四五只烧鸭。
谢平喜气洋洋之余,不由地往林芝记望去,只见刚刚归来的林森正推开店门,然后淡定的进去了,竟是看也没看自己这边一眼。 ??????
谢平险些气歪了鼻子,暗道他们现在坐得住,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也拿不到鸭子时,看他们还坐不坐得住!
林森还不晓得自己的漠视让谢掌柜的怒火愈发高涨,正忙忙碌碌擦桌拖地,将账册登记册都取出摆放整齐,最后方才到灶房里拿了蒸饼垫饥,他一边吃,一边往院子里看:“芝姐儿还守着呢?”
“说是今日用的是鹅,故而时间会有些差别,得在旁边守着才是。”
“嗯……”林森回想起最初林芝折腾一日,才将烧鸭彻底完工的样子,不免心生担忧。他悄声道:“今日来得及吗?不如与客官们说一声……嗷!”
宋娇娘抬起胳膊,撞在林森的身侧。她横眉竖眼,压低声音道:“芝姐儿肯定能做到的。”
“我这不是想让芝姐儿压力小点。”林森捂着身侧,龇牙咧嘴的同时还记得压低声音。
“芝姐儿看着淡淡的,其实最不服输呢。”宋娇娘遮住嘴,嘀嘀咕咕:“别看早上干脆利落地安排下来,其实心里记恨着那谢大羊肉馆,想要他们好看呢。”
“那谢大羊肉馆真的有病。”
“可不是嘛?跟疯狗似的,竞争归竞争,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就在两人正嘀嘀咕咕,暗暗骂谢大羊肉馆解气时,忽地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香味冲入夫妇俩的鼻腔。
林森夫妇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约而同抬眸望向前方,只见林芝正打开窑炉,长杆一勾一拉,便将里面悬着的两只烧鹅拉了出来。
两人嗅到的异香不用多说,正是从中喷涌而出。
见此,林森和宋娇娘皆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垂涎欲滴地盯着枣红中带着金色,宛如镀了一层蜜蜡般油亮的烧鹅,半响才挤出一个感叹字:“哇……”
宋娇娘脑海里滑过一道思绪,难怪女儿打从知道消息起就没有出现丝毫变化:就这!用得着吗?
她擦了擦快要淌下来的口水,一个胳膊肘把林森怼一边去,然后让出中间的道路来:“芝姐儿小心点!那么沉的东西。”
“还好啦。”林芝笑眯眯的,心情很是不错。尽管她确定自己已了解窑炉,也没想到居然能第一炉便直接成功,而且做出来的烧鹅色泽均匀,漂亮到让自己都眼前一亮,就是不知道里面如何。
林芝满怀期待地进了灶房,将一只烧鹅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搁在案板上。
紧接着,她手执菜刀干脆利落地将烧鹅一分为二,瞬间鹅肉的清香,香料的异香与汁水一同如浪潮般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