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禾心尖一颤。
就见裴聿泽托着她的脚帮她穿上了鞋,神色虽淡,却十分细致。
“谢谢。”郁禾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的能掐出水来,干咳一声窘迫地别过脸去。
“我是你的夫君,帮夫人穿鞋,也是为夫的职责之一。”裴聿泽淡淡开口,说得理所当然。
郁禾转过脸来,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为何她觉得,他似乎将自己放的很低……
裴聿泽抬头老天,凝神道:“快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吧。”
郁禾也抬头望天,老天爷很给裴聿泽面子的打了一记响雷,郁禾吓了一跳,点点头:“快点找吧!”她可不想淋雨,不然又得生病!
“下来。”
郁禾低头,裴聿泽正朝她伸出双手,眼底似蒙了一层水雾,温柔极了,也霸道极了,不让她有拒绝的余地似的。
没见过充当马夫的角色还这么霸道的,待会狠狠踩你的膝盖!
她郁禾撇嘴将身子侧到一边,向往常下马撑住马夫的肩一样的去撑住裴聿泽的肩,裴聿泽脸色微变。
“怎么了?”郁禾问。
裴聿泽没有应答,长臂环她的腰,轻轻一揽,在郁禾意外的惊呼下,将她抱了下来。
平时下马,郁禾都是撑着马夫的肩踩着马夫的膝盖下来,这次没有踩到裴聿泽的膝盖,突然的悬空,她吓得搂住了裴聿泽的脖子,落地还没站稳,就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马夫会这样抱你下来吗?”
呃……
郁禾快速收回手抬头瞪他一眼:“除非他不想活了!”
裴聿泽唇角微扬,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转手牵住郁禾的马:“走吧。”
郁禾见他还往前走,不禁奇道:“你知道这有哪儿避雨的吗?”
“嗯。”
郁禾赶紧跟上,走在他身边回头见裴聿泽的马自动跟了上来,居然跟她一个步调,她一愣,坐骑跟他的主人一样高傲啊…
他们走了好一会,终于在下雨前找到了一间竹屋。
竹屋里的陈设早已老旧,唯有桌上的茶壶,倒像是崭新的。
郁禾惊奇道:“你不是第一次来吗?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裴聿泽倒了杯茶递给她:“看了地形图。”
郁禾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讶异低头:“是玉玲珑!这个废弃的竹屋居然有我喜欢的茶。”
裴聿泽没有应答,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不是不想参与狩猎吗?怎么会跟着到林子了?”
裴聿泽抬眼看向她,眼眸深深:“我只是不想三人,郁禾,我为你而来,并不想有多余的人在。”
郁禾一愣,早上院子里的花瓣名字冲到了脑海,她心漏跳一下,慌忙转过身去走到门外的廊下。
大雨随着廊檐而下,阴沉一帘雨幕,的此时安全下来,也淋不到雨了,郁禾捧着茶杯愁眉道:“我突然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担心的,你有没有什么信号烟火之类的,放上天让大家知道我在这。”
裴聿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闻言眉心紧锁望着她:“他们?也包括程以璋?”
郁禾点头:“对啊,他一定担心又害怕,我是因为跟他赛马狩猎不见了,万一爹爹处置他怎么办?”
“那就让父皇处置他好了。”裴聿泽别过身子望着屋外的大雨,语声沁着置气的寒意,“若是连父皇的雷霆之怒都承担不起,他何以入仕为官。”
“你怎么能这样说!”郁禾皱眉,“他跟你不一样。”
裴聿泽闻言瞬间转过身,眼底深沉地凝视着她,胸腔猛地一颤,低沉开口:“如何不一样?”
郁禾被他这样的模样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却步步紧逼:“郁禾,他跟我哪里不一样?”
郁禾抬眼紧盯着他,无端红了眼,心跳剧烈起伏,喊道:“他不会耍手段,把我困在林子里,看着我担惊受怕!”
裴聿泽怔住了,凤目紧紧攫住她,有光在闪:“你知道了?”
郁禾别过脸:“我也不傻。”起先她是没有怀疑,只是在这个废弃的竹屋一切都是旧的,只有茶壶是新的,茶水是她爱喝的……
“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扰我们,在你害怕时我就出现了。”裴聿泽沉声而温柔地解释。
郁禾苦笑:“裴聿泽,你总是这样,总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你忽视我的感觉,觉得只要事后对我稍加辞色,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不必介怀,所以你能一次一次冷落我,忽略我,就是觉得我的心情并没有很重要!”
“我没有。”
“你有!她每一次发病,你都丢下我,我费了一天的时间跟着厨娘下厨学做你爱吃的菜,油花溅在我手上,我都不在意,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人下厨,我爹爹都没有享受过,可是你只在意段雨瓷!”她眼泪蒙了双眼,扑簌簌掉下来,“我知道她有危险,可你冷落了我,丢下我,也是真的!因为你觉得我的情绪可以事后安抚,可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
裴聿泽看着她失控,镇定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他朝她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郁禾擦去眼泪,眼中依旧含泪看向他,无比冷静的:“不过也是正常,段雨瓷和你青梅竹马,我不过是你需要那份大赦天下的圣旨,才不得已而尚的公主。”
“轰”的一声一记响雷就在耳边,可裴聿泽已经灵魂结块,敲打不入。
“……是段雨瓷告诉了你,所以你才推她下楼。”
郁禾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慌忙擦去,又笑了一声:“原来你都明白,裴少卿断案如神。”
裴聿泽眼眸半垂:“当初,他们逼我跟你和离,我只能送你去庵堂。”
说完,他自己先是嘲弄地笑了一声,眼眶发热,虽然是事实,可此时听来多么像狡辩。
郁禾发泄完,变得非常安静,捧着茶杯看着逐渐变小的雨势,反正她已经决定和离了,当初怎么样,无所谓。
两人站了很久,郁禾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嗫嚅道:“真是讨厌下雨,不然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裴聿泽的语声很轻:“我倒是要感激这场雨。”
郁禾看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语。
裴聿泽转过身看着她:“郁禾,你问我是不是吃错药了,我没有,我只是怕晚了。”
又是这句,郁禾不在意,心里还是好奇。
“我怕晚了,你就被程以璋那小子抢走了。”
郁禾不在意的表情就僵住了,她缓缓转身,跳入眼帘的,是那枚金铃手镯,正静静躺在裴聿泽手里。
“郁禾,是你先招惹了我,招惹了,我就不会放弃。”他平静地说着,眼底却是温柔的坚毅。
郁禾不以为然:“不放弃又如何?我是羲和公主,我决定了和离,爹爹还不是同意了。”
他沉沉缓声:“那我还能求父皇赐婚,你曾说我架海擎天,那我就立下一等功求父皇赐婚,一个一等功不够,就两个,直到父皇再度同意赐婚为止。”
郁禾听着裴聿泽平静的声音,却是固执,愣住了,突发奇想:“那我若是移情别恋了呢?”
裴聿泽平静的脸色瞬间皲裂,瞳孔紧缩闪过一丝不安。
程以璋神采飞扬的模样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偏在此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七嘴八舌的声音也混杂着语声传来。
“公主和驸马当真在这吗?”
“你确定哥哥和公主在一起?你可别只想着找公主!”
“如果今天找不到公主,公主岂不是要挨饿了……呜呜呜……公主可不能挨饿……”
郁禾方才欣喜的眼,顿时卡了一下,是只想着吃的彩鸾!
“这么大的雨,回去可得给公主熬一锅姜汤。”
青鸟还是想着给她开药……
“夏天狗都不生病的。”
是裴今窈不屑的声音。
“我们公主就是身娇肉贵,风吹吹就倒,不像裴小姐这么皮实!”
最后是程以璋冷静的声音:“我研究过青鸟给我的地形图,或许就是这里……”
郁禾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丝毫不记得方才她和裴聿泽未完的谈话,或许也是现在的裴聿泽有种安静的强势,她忽然想躲,迫不及待就要冲到雨里去告诉他们她在这!
可她刚冲出廊下,还没开口,手臂被猛地一拉一扯,整个人向后扑去。
猝不及防间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耳边传来身后同样落地的茶杯,砸出惊人的声响,她震惊抬眼,裴聿泽扣住了她的后颈,轻轻一抬,霸道的吻同时落下,锁住了她的唇。
来势汹汹。
雨水顺着她被顶开的唇流进口中,冰冷的雨水刺激着裴聿泽撩起的灼热。
郁禾挣扎,他扣住她的手松开随即,抄起她的细腰揽至身前,另一只手依旧扣着她的后颈,浑身都湿透了也不在意,也不在意早已走进这个院子里来的众人。
所有都被眼前这吻得昏天暗地的两人怔住了!
没想到程以璋他们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群侍卫,个个惊呆了。
“公,公……”彩鸾结结巴巴的震惊都说不出来,被青鸟死死捂住了!青鸟的眼里激动得都快放光了!
裴今窈一直以为哥哥是不得已才娶了郁禾,根本就不喜欢她,因为她知道哥哥是多厌恶骄横跋扈的姑娘,再加上郁禾三番两次欺负段雨瓷,她以为,哥哥一定讨厌死郁禾了……
可现在……明明是郁禾在挣扎,哥哥却不许她离开,那强势的占有欲连她都感受到了,她才恍然惊醒一般,哥哥,居然真的喜欢上郁禾了……
她撑着伞不安地转过头去看段雨瓷,她早已满脸泪痕。
“聿泽哥哥……”段雨瓷毫无防备地,被刺了一刀。
程以璋冷冷看着,终究是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积攒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长吁一口气,重重吐出。
郁禾恼羞成怒地在他唇角咬了一下,裴聿泽吃痛地闷哼一声,这声音却又撩得郁禾满脸通红,她快速推开他。
裴聿泽任由被她推得趔后退一步,抬手抚过嘴角伤口的鲜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透过落下的雨幕,他的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强烈,极尽蛊惑。
郁禾心一抖,这人疯了!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众人,腾地一下,脸上烧了起来足以煎熟一颗鸡蛋。
青鸟反应过来,立即跑上来帮郁禾撑伞,彩鸾也跑过来拥住浑身湿透的郁禾。
程以璋耐着性子给裴聿泽丢去一把雨伞,裴聿泽望他一眼,尽是优胜之态。
程以璋气得胆大的,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
裴聿泽并不在乎,看着他这样,段雨瓷忍不住捂住了脸,泣不成声:“聿泽哥哥……”
郁禾看向她,真是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啊,郁禾没有理会,径自离开。
“郁禾。”身后传来裴聿泽的声音,郁禾没好气回头瞪他一眼,这人真是,连淋着雨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这就是我的答案。”他淡淡道,语声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眼底却是温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