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了裴聿泽,她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小哥哥,她家的堂哥连他的一个小拇指也比不上。
父亲把她送去了裴府私塾,她很开心能接近裴聿泽了,结果去了,却发现私塾里都是其他三家送来年纪相仿的小姐,整日缠着裴聿泽,裴聿泽总是冷冷淡淡,也从不往私塾来。
她想她应该先亲近裴今窈,这样才能亲近裴聿泽,所以她和裴今窈成了最好的姐妹。
亲近裴今窈很容易,她只要故意惹恼其他几位小姐,让那些小姐来欺负她,裴今窈就会出来保护她。
果然就能天天见到裴聿泽了,后来她又认识了谷奎生,知道他和裴聿泽是好兄弟,她也去亲近谷奎生,他们都很容易亲近,只要她乖巧柔弱。
裴家主君主母见他们经常在一块,对她也越来越满意,她知道她很快就能和聿泽哥哥定亲了,就在他们参加皇后丧仪后回来。
果然,丧仪后一个月,主君和主母向聿泽哥哥提出了和她定亲,她和裴今窈站在外头听得心快跳出嗓子眼。
结果聿泽哥哥说,他的金铃手镯送给了别的姑娘,那位姑娘说将来要嫁给他,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只是不想和别人定亲。
一盆冰水狠狠泼向了她。
主母很着急,问他是哪家小姐,他没说,主君说他的婚事必须是其他三家的小姐,从前不定亲只是纵横考量,如今见他和她来往亲密,便选中了她。
聿泽哥哥很冷静的,冷静的很无情,他说,她只是裴今窈的朋友,他把她和裴今窈一视同仁。
只是妹妹。
她很伤心,很生气,更气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三不四的女孩抢了聿泽哥哥的金铃手镯!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聿泽哥哥被别人抢走,所以那日他们去寒潭周围玩去,在裴聿泽不慎快要落下寒潭时,她抢先上去推开了他,自己半跳半掉的下去了。
她知道即便没有她,裴聿泽也能矫健地躲开,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让裴聿泽一辈子都欠着她的机会。
她成功了,可裴聿泽还是娶了公主,她不甘心,直到郁禾露出那个金铃手镯……
段雨瓷握住了药瓶,把自己埋进药浴里,憋气的窒息感很快袭来。
她不会放手,绝不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拆散他们。
即便裴聿泽已经开始怀疑她,可是他没有证据,只要她成了他的人,他就再难摆脱她了。
她豁然窜出,在快要窒息前,胸腔剧烈起伏,大口汲取着空气,转头,看到镜中面色潮红桃花模样,她抬起白皙的手臂,一层水雾犹如给她白皙的手臂加了一层光圈。
她的指尖从手臂一路网上轻抚过她的脖颈,锁骨,胸口……
是姣好美丽的年轻身体,聿泽哥哥会喜欢的,她和郁禾同样年岁,一点不必郁禾差,所以聿泽哥哥会碰郁禾,也会碰她……
她笑了,预见胜利的笑。
————
裴聿泽从皇上那回来,正要进房,却被青鸟彩鸾拦在了门外,他不疾不徐,静静看着她们。
青鸟彩鸾现在满脑子都是公主驸马在雨里亲吻的画面,心神激荡,此时被裴聿泽平静的目光一看,都红了脸低下头去,匆匆行礼,青鸟干咳一声,壮着胆子抬头,飞快看裴聿泽一眼,又垂眸。
“驸马,公主有令,请驸马今日夜宿西厢房。”
彩鸾也飞快道:“西厢房的床已经换了,公主说,这次即便驸马在床上练武,也不会塌的,请驸马安心歇息。”
裴聿泽挑眉,不置可否,眼风扫过漫纱后的一抹倩影,浅笑:“公主不想见我?”
“呃......”青鸟彩鸾互对一眼。
“也罢。”裴聿泽淡然,淡淡道,“看来公主对于父皇跟我说了些什么,并不感到好奇。”
他语毕转身,还未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娇喝:“站住。”
他垂眸唇角微勾,转身时已是一派清华,脸色平平看着房中倩影从漫纱后步出,娉婷而立,倨傲而视,脸颊粉嫩。
“爹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裴聿泽往前走两步,站在门槛外:“可否让我进去?”
郁禾眼睛一瞪,这个可恶的人,方才当着那么多人欺负了她,现在居然还想拿捏她,她气鼓鼓轻哼一声:“不说也罢,反正我不是很好奇,我只是关心爹爹对程以璋的看法罢了。”
她骄傲的,暼了一眼变了脸色的裴聿泽,终于优胜一筹的孩子气跃然眼底,她立即压着嘴角,轻叹道:“你退下吧,本宫要歇息了。”
裴聿泽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微微眯起,而后又轻轻一笑,形势逆转了,他占了下风,无妨。
“是。”他颔首轻应。
驸马这么容易就退下了,着实让彩鸾惊住了,太惊诧了,她口无遮拦走进房中,凑到郁禾身边道:“驸马居然这么容易就走了,我还在想若是他要硬闯进来怎么办?我是拦还是不拦呢?若是他硬闯进来把我和青鸟赶出去又怎么办?我是该叫侍卫呢?还是不叫好?万一叫来又看到不该看的怎么办,着实好忧愁来着......”
郁禾和青鸟同时抽了抽嘴角,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还能天人交战一下,郁禾咬咬牙:“青鸟,赐她一颗哑药!”
“是!”青鸟伶俐应声。
彩鸾大惊失色,立刻扁嘴求饶:“不要啊,公主,我错了,呜呜......”
翌日一早,青鸟彩鸾伺候郁禾起床梳洗,郁禾自镜中看向彩鸾,见她今日无比安静,惊奇道:“怎么了?真吃哑药了?”
彩鸾正色闭了下眼,又摇摇头,惹得郁禾低头一笑。
“赐你说话。”
彩鸾夸张地重重呼出一口气:“公主,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郁禾想了一下:“好消息。”
“今日的早点有一桌公主爱吃的点心哦!足有十碟!”
每日上的膳食都是郁禾爱吃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郁禾撇嘴:“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啊,那坏消息呢?”
彩鸾眼珠子一转:“嘻嘻,坏消息是,这十碟都是同一种点心,就是公主爱吃的翠玉酥山糕。”
郁禾微讶:“你从不浪费食材的!”
彩鸾哭丧着脸:“公主,冤枉啊,不是我浪费!”
“不是你?”郁禾惊奇。
青鸟彩鸾神秘一笑,拥着郁禾往花厅而去,裴聿泽一手托着一盘精致的翠玉酥山糕款步而入,连端盘子都是矜贵优雅的样子,对上她意外的一眼,拢袖将那盘糕点放在中央的位置。
“过来用膳。”他清浅道。
郁禾这才看到桌上一圈都是翠玉酥山糕,但只有刚刚端上来的那一盘色相精美,其它......不看入目。
裴聿泽柔和地看着她,淡淡道:“第一次做,不尽如人意,你吃中间那盘就好。”
郁禾愣了好一会,青鸟在她耳边低语:“驸马半夜把彩鸾喊起来,从和面开始教,从头到尾都是驸马一人做的,他怕做的不好,一口气做了十几笼呢。”
难道是因为昨晚她发泄时,说的她为他亲自下厨,所以他为了弥补她也做了这些......
郁禾低一回头,抬眼道:“我没有胃口。”转身就要离开。
裴聿泽慢条斯理道:“郁禾,你是在害羞吗?”
郁禾蓦地站住脚,心头咯噔一下,回头昂然,硬着声音道:“我为何害羞?”
裴聿泽道:“也是,也不是第一次,的确不用害羞。”
“裴聿泽!”郁禾紧紧攥住了拳,脸红了,是气的。
青鸟和彩鸾的脸倒是害羞红了。
见她真恼了,裴聿泽重新将那盘糕点端起朝她走来,语声低沉温柔:“尝尝,下次好改进。”
下次?还有下次?难道裴聿泽是在挽回她?
“我不饿。”她飞快丢下一句,提裙跑出来花厅。
“公主!”青鸟彩鸾只能追上去。
裴聿泽愣住了,暗藏神光的目色逐渐暗沉,百感交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和失落悔恨交织而来,原来一片心意被漠视,是这样的滋味,当时郁禾一定很伤心,可他记得那晚,郁禾抱着他极尽缠绵,那时,她该多害怕,害怕他会丢下她......
越想,他捏着盘子的边缘越紧。
郁禾一口气跑到了荷花池边,娇喘吁吁,目光一溜,看到了大片荷叶下一艘小船,船上坐着钓鱼的正是程以璋!
程以璋正巧抬眼看过来,也看到了她,随即爽然一笑,执桨划舟而来,朝郁禾伸出手:“公主殿下请上船。”
郁禾一笑,将手交到他的手中,顺着他的力度,踏入小船,小船轻轻摇动,程以璋的心也轻轻一摇,再度将船划到荷花池中央,青鸟彩鸾只在岸上看着。
“你在这做什么?”郁禾问。
“钓鱼。”程以璋举了举手里的鱼竿。
郁禾见小桌上有酒有下酒菜,拎起酒壶摇了摇,快见底了,再看看鱼篓,嘲笑他:“来了半日,也没见你钓上一条,看来你的钓鱼技术不怎么样。”
程以璋朗声一笑:“那是钓鱼要平心静气,我心不静,自然钓不上来。”
“那你还来钓鱼?”
“正是因为心不静,才想通过钓鱼来平心静气。”
郁禾被他绕晕了。
程以璋哈哈笑了起来,得意挑眉:“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禅味?”
郁禾撇嘴,找个舒适的地方靠着。
小船安静一瞬,忽然听到程以璋开口:“你会和少卿和离吗?”
郁禾一愣,看着他,见他毫不避讳地看过来,她又撇开,语气沉重起来:“会。”
“你说的很果断,但你的表情不像。”
郁禾重新直视他:“我会。”
她已经决定和离了,她不想原谅他,因为不甘心,一如原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似的,一句“对不起”,换一句“没关系”,她不甘心,好像她所受的那些跌宕苦楚都毫无意义了。
程以璋眼睛亮了起来:“那我能有优先排队权吗?”
“什么?”郁禾一愣。
程以璋站起来,不卑不亢作揖:“公主和离后,总要再选个驸马吧,下官毛遂自荐。”
“哈,原来你的职位都是毛遂自荐来的?”郁禾笑了起来,如风铃乍响,清清脆脆划过程以璋心底的一抹失落,他也笑了起来,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也笑闹而过。
郁禾有意躲着裴聿泽,和程以璋钓完鱼又去太后宫里,在那歇了个午觉,又去了皇上那吃了顿点心,晚上她想着去夜宴走一遭,等宴会散了直接回去歇息。
避暑行宫里的夜宴是每晚都有的,除了刚来时的头两晚皇上和各位大臣会参加,接下来的他们都不会出席,所以夜宴十分热闹,才进园子就被笑闹声包围了,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花灯和手持烟火棒,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参加夜宴的都是各位大臣家的子女,一见郁禾来了纷纷停下手里的玩乐,向郁禾行礼,正在下棋的小姐们还要防着行礼的空挡对方悔棋。
郁禾让他们免礼才落座,这时才听到身后小姐们的议论,原来裴聿泽已经离开行宫回京了,说是有见棘手的案子要他亲自过审,郁禾兀自笑了下,自己真是多虑了,再极目望去,觉得这夜宴也无甚新意,兴趣乏乏,又打算起身离开。
“探花郎来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郁禾看过去,程以璋已经换了一身蓝衣,风流倜傥地来了。